窗外正下着一场细雨。
与之相反的是屋内的宁静,然而看似宁静的气氛,泛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氛围。
『惟。』最先打破宁静的是年少的关晨夜,『我们真的不能——』
语音未完,就被林惟曦打断,『从一开始就知道路的尽头不会有自身的存在,但人还是会不小心陷入,等到无法承受的那刻,除了不甘心,还会多了疼痛。』
『我知道。』关晨夜果断的回答,『然而比起疼痛,我更恐惧的是退缩,或着说,无法弥补的遗憾。』
『惟,』关晨夜用不容质疑的眼神看着坐在他前面的林惟曦,
『我最害怕的,是疼痛中没有你的存在。』
『我会感到困扰的,关晨夜。』那是林惟曦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叫出他的全名。
※
关晨夜深深觉得自己下午不该因为焦虑而喝太多咖啡。
尽管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着疲倦,然而他仍无法有任何睡意。
既然睡不着,那就来思考人生吧。
走进阳台,一阵风挟着凉爽的气息拂过他的肌肤。
一抹光亮透了过来,是巷口的路灯。
那亮度令关晨夜几乎看不见星星,但仍能隐约看见有几颗星星正努力的发出黯淡光芒。
亮度从未改变,改变的,只有人轻易就被外力影响的感知。
关晨夜是这麽想的。
在那件事情发生後更是,特别是看到林惟曦身影的今晚。
关晨夜将客厅的小凳子拖到阳台放好後,抬头看着柔和的反射着太阳光亮的月亮,以及冰冷而几乎快把月亮盖过的路灯。
些许的睡意终於爬上关晨夜的脑中,然而那程度最多令他感到恍惚,从而导致他更加感伤。
关晨夜拿起先前生日叶伶送给他的拍立得,随意的朝着路灯和月亮拍下。
关晨夜将拍立得贴在一本牛皮外衣的本子後,在旁边写道:
月亮努力的反射、承受着太阳所施加的光亮,只想带给黑夜一丝温暖的微光,在最初的最初成功了,而後渐渐有人发现黑夜的漂亮,但人或为了能够看清道路,或为了炫耀,於是自己立起了一盏冰冷却明亮的路灯,接着轻易的夺去黑夜对月亮的喜爱。
看着自己写出来的字,关晨夜抽了抽嘴角,此生第一次知道自己能写出如此文青的东西。
林惟曦的嗓音突然冒出来,「晨。」
他总是挂着温文儒雅的微笑,然後温柔的唤着几乎每一个人的名字——有一个人是例外,林惟曦在他面前总是会露出任性的一面,这个人,却不是关晨夜。
那个人是所有事情发生的起点——包括他们的认识。
※
『我很抱歉。』记忆中叶伶向他鞠躬道歉,刺眼的白光令她显得娇小、令他更显的悲伤。
我很抱歉,叶伶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说着,她并非没料到林惟曦把关晨夜当疗伤的药品,在这过程中却从未出声打断,也没想到林惟曦会在痊癒後,抛下关晨夜,追逐另外一个人。
『这不是谁的错。』
关晨夜对着叶伶说。
关晨夜打从一开始就清楚林惟曦是在他身上看见熟悉的光亮,为了遗忘太阳的热情而接受月亮黯淡的光芒,有时会从那样的光芒中萌生出喜爱,然而大多数的时候不可能,当疼痛已趋缓到可以自己承受甚至是无,那麽就不需要眼前昏暗的光芒,那麽离开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害怕无边无际的黑暗,所以寻求光亮。
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当然这过程中林惟曦伤害到了关晨夜,但林惟曦打从一开始便没有隐瞒,清楚的表明了自身的需求。
而关晨夜答应了,所以从一开始就知道受伤是当然的。
对於关晨夜而言,真正的卑鄙是在受伤後,反过来指责对方。
『但人的本质都是卑鄙的。如果在伤害自己和对方之间只能选择一个,那麽大多数的人,都会选择自己,那些後来出现的辱骂斥责,不过是为了隐藏自己过於锐利的选择。』
秦陌当时只对关晨夜讲了这些。
秦陌试图委婉地告诉关晨夜,即便会伤害到林惟曦也一样,因为你必须保护自己。
但是关晨夜不愿意,即便是为了自身,但唯独林惟曦,他不想伤害,也不想成为一个卑鄙的人。
站在原地会感到疼痛,向前挽留会给对方困扰。
於是关晨夜选择离开轻易就会碰触到林惟曦的地方。
在离开的当下,他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何选择离开。
直到现在,关晨夜才突然明白,这或许就是他给林惟曦最大的温柔、最多的爱。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