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井野跺着无奈,在扣除了偶尔来回的侍女之外几近无人的寂寥长廊上,竭尽所能地制造噪音,紧蹙的眉心与周遭包覆的氛围,约略推知她的心情浮躁不已。
自从被日向宁次狠狠斥责一顿,荡到谷底的心情恐怕早忘了九霄云外的快活,十足恼怒兼混了惭愧,怒的是那人不留余地的羞辱,愧的是自己天生莽撞的烂性急。
为何要不明究理地挑起竞赛,然後输得一塌糊涂?甚至,浪费了精力和光阴在三场毫无意义的输赢……
披散了那头看上去赏心悦目,实际却是无心整束的直顺长发,滑过随跺步左右摆动的肩膀,发闪如日光白莹的色泽,衬着她对比色的紫衣,动人的外貌早已成了城内注目的焦点。
然而她仅是迳自埋没在懊恼之中,忧郁占满的娇美面容,因那份郁,将雪色的肌肤沾了层浅青,更令那双水眸染了丝丝混浊,好似她的蓝不再澄明,而是阴郁之余谱出的暗淡。
停驻於长廊尽端眺望城外的阳台栏杆,手肘随兴撑於杆上,托着两块腮帮子,随遇而安地将重心倚於掌中,微略噘起的朱唇尽显了她的不满。
伟大的日向队长要求的私下调查,为期也耗了三天,一旦提及女娲之石,家臣及侍者不是三缄其口就是一问三不知,一脸慈善名为元一的太政大人就是前者最优秀的代表。
他摆明了对火影大人的信件、良实良修兄弟之事、女娲之石的存在,全都了若指掌,然好似受良实感化,总以人畜无害的笑容轻悄带过,城府深邃的程度铁定不输可憎的蒹野良修。
连日下来成果不过就是女娲之石为蒹野家世代的传家之宝,不知何时,亦不知其然地一分为二。
唉~绕了老半天,目前调查的结果也不过同出发前火影大人的任务说明相去不远,她搞不懂为何非得压低身段旁敲侧击?明知罪首就在眼前,何不朝大魔王直接攻坚?
更何况女娲之石不在蒹野身上,他们的重点就该锁定搜寻那块不起眼的石头,为何那个自恃甚高的日向宁次,宁愿像无头苍蝇般寻觅着渺茫的蛛丝马迹,也不愿以他自傲的白眼翻遍城堡上下?
眯直了那掺满不服气及心有不甘的水眸,在一个信念完全南辕北辙的人手下做事,简直……
莫名其妙!
「唉~」重重叹了口有失优雅的无奈,双眼原本呆滞於朝晨尚布满白茫云海的城外之景,於泄下满腔怨气之际,视线跟着下落,俯瞰城墙内边陲占地数亩的蓝紫花海,瞬间,立於花海中的熟悉人影攫取了她散涣的精力。
那不是……蒹野良修?!
双颊差点滑出撑持的掌心,蒹野良修优雅的身影於徐风拂过的悠然景致中显得尤为清晰,由井野的角度望去,对方斜侧的身子毫无动静地只是惆然。
为何在良野城内竟有如此巨型的花园?从足下的栏杆空隙起算,所见的尽是如星点般的娇小花卉,井野看得出来它们均为同一花种,而且当她凝视地愈渐专注,便愈觉得那花儿代表的意境熟稔的怀念。
『这是琉璃苣』
『因为形状很像天上的星星,所以别名又叫「星之花」』
那不是……她曾经以勇气的象徵赠与良实的花朵?
蹬高了脚尖,放眼望去延绵了地平线尽端的紫色花海,数量惊人的不可思议,恐怕是井野生平第一次见到同一种花卉蔓生齐聚一堂的实景,然而立於花海之中,蒹野良修孤然的身影失了那份突兀,更增了份契合。
记得插花比赛上他同样使用星之花作为设计的一环,如果这座花园是良实一手打造的,那麽凭空夺得良实一切的蒹野良修,又怎可能轻易融入这场花之梦境?
纤柔的细影难以想像腕力比赛上他不输人的强势,孤绝的气息却骤显他插花时流露的悲恸,彷佛他正是手下作品「孤」中那朵盛开而俯视足边紫星的天堂鸟,那般孤冷,那番凄绝。
他的眼中没有一丝憎意,也失了他原有的傲气,在星之花的包覆下,他如初生的婴儿般,纯洁不经修饰地表露了专属他的真。
真,却孤。
没有人不是单一的个体,世人的诞生同时缔造了新一道孤寂之旅,他们必须在这段旅程中寻得填满灵魂的秘方,那是每一具生命自我满足之余最急切的需要,而眼下的男人,却空洞的彷佛不存在。
不存在……
『你以为这样的我会有办法爱着这个国家吗?!』
也许她之於他真相隔了难以化解的误会……
心为那道寂影酸涩地软化,凝望出神的当下,对方反照着紫星光采的灰眸毫无预警地突如旋过,直直与井野惊颤的水眸划上一道连线。
讨厌!他看到她了?!
交缠而後闪避,抽回了犹疑的视线,心扉仍然动荡不安,掩紧了上下起伏的胸口,井野急欲冷却莫名的小鹿乱撞,竟发现那人同时踏着轻盈朝自个儿的方位移驾。
不、不是吧?他打算走过来?还是快点脚底抹油吧!她才不要傻傻等着良修上楼找麻烦呢!
仓促转身便沿着阳台走向另一端尽头,正得意着那名自以为聪明的笨男人上楼後遍寻不着自己时会如何不甘,顺着路面拐弯,旋身的同时双足顷刻钉於原地。
那袭轻如风流肆意漫步的优雅之影就这般毛骨悚然地迎面走来,算了算怎麽想距花园都有三层楼次之高的路程,除非他拥有能遨翔天际的羽翼,或者不输忍者的敏捷身手,依常理推断,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快过自己!
这男人……到底是怎麽办到的?
即使自己对城堡的路线实在生疏,也不至於连基本的里程计算都有问题,又除非……这座城有不为人知的密道?!
蒹野良修迷人的笑容再现,褪去了花海中叫人怜惜的哀绝,娇美的俊容再一次荡漾着与生俱来的傲慢,不疾不徐的步履足显玩弄猎物前的邪魅,彷佛将井野此刻的惊异吞噬之後的饱足。
看着那渐近的身影,井野迷惑了下一步,是该再一次转身摆明投降?还是硬着头皮再加一场大对绝?
日向宁次那双不带暖意的白眼肯定警告着自己退步,然而不服输的细胞督促着自己,绝对不会轻举白旗。
湛蓝双目换上的是一道坚定,举足就要与来人擦肩而过,当芬芳发丝於良修肩际拂过,厚实的掌心迅雷紧攫了井野纤细的手腕,尚未及反应,强悍的力劲顺着牵制将井野的身躯抵於墙面,倏然的冲击刺激着井野的背部,却无暇顾及麻痹的疼痛,因为蒹野良修完美地近乎可憎的面容,简直就要贴上她的唇畔。
「你?!做、做什麽?放手!」
她愈是挣扎,受箝制的手腕愈是被封紧,双腕皆被抵於墙壁,澄蓝的双眸在终於冷却的动作,发闪着不可饶恕的冷冽。
凝望对方贴近的浅灰瞳眸,倒映了自身那双湛蓝,他轻吐的平缓呼吸好似挑衅着井野最大的耐性,她不明白这男人的用意何在,隔着衣物紧贴的胸膛让她感受到对方心跳的平稳,然而他所散发与良实间难以分辨的相同气息,当下作弄得她恶心。
连味道都和良实一模一样?!太可憎了!
「你到底──」
「我说……你很想要女娲之石吧?」於耳际轻吐的语句,顷刻令井野愕语。
「是又怎样?!」她转而瑟缩了颈项,只因那怀念的熟悉气味不停刺激她的嗅觉。
「刚好你是我喜欢的类型,如果你用美色诱惑我的话,也许我会考虑把女娲之石送给你~」
扬起的尾音惊怒了那双水蓝,满腔怨火淹过最後一丝理性,举膝,毫不犹豫地朝良修腹部猛然撞去。
「唔!」他捂着腹部压低身,柔美的面容凝上一层苦楚,椅着身後的栏杆,身子缓缓座落於地,同时间井野的身躯重获自由。
「你……」愤慨地不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境,良实完美的形象於心底刺痛得她满身伤疤。
「为什麽良实那麽深爱的国家会落入你这种人手中?!」噙着就要夺眶的冲动泪花,她咬着下唇以极度的憎恶怒视,这是她有意识以来第一次痛下心去恨一个人,甚至远超过了杀害良实的真凶。
「听清楚了!我会靠自己的力量找到女娲之石的!」甩动披肩的金流,迈开每一步慑人的忿忿,明明非密闭的室内,那尖锐的誓语竟洋溢着回音於耳际挥之不去。
良修没有抬首,井野眼中的冷僻於她的语峰中可见一般,将掩过面容的浏海朝後脑撩开,那道浮泛着不怀好意的唇线仍不失傲然地延伸:
「玩笑好像开得太过火了……」
墓往之年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