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司在困惑的状态下醒了过来,他坐在一张椅子上,眼前是充满科技感的窄小房间,他往後靠着墙壁,壁面光滑不具摩擦力,而且坚硬的程度很高,似乎没办法简单破坏,触感也不像是中空的,他能逃走的机率很低。
他环顾了四周,这个空间里只有一个出口,那是一扇铁制的门,其坚硬程度看起来并不亚於墙壁,不用测试就知道被锁上了,而且以人的力量是撞不开的。
他试着找回自己双手的控制权,但是他的双手被金属手铐锁在身後,用力扯也不为所动,双脚没有受限制,但是光只有这样的话,他还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为什麽那两个人要袭击他?他们似乎是认识他弟弟的,真司会招人怨恨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不过,如果真司真出了手且造成双方决裂,那一定跟露有关系。
这麽一说,他立刻明白了,袭击他的那两个人应该就是那群青少年口中的邪恶组织「闇色魅影」了。
「……真没想到我也有这一天啊。」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嘴角勾起了笑容,尽管他根本没有什麽逃脱计画,但如果过於钻牛角尖,事情不会有好的进展,他得要理性行事。「抓我有什麽用处吗?我不觉得我是一个好筹码。」
他说话的音量不大,但是足以传遍整个空间,倘若有人在监控,那麽声音应该能传进他们耳里吧,他是这麽想的。
在那之後又安静了好一会儿,在雷司几乎认为没有人听见他半挑衅的话语,准备开始想第二个计画时,门发出了一道声响并被人开启了,而伊橓就站在门外。
「嗨,你说你叫雷司?希望我没有记错。」
明明是不错的开场,但身为囚犯的雷司却对他露出警戒的表情,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伊橓不太在意的笑了笑,走进牢房後,他小心翼翼的关上了门,就怕有人注意到他没经过弟弟同意就随意进了牢房,但雷司想不通——为什麽他要如此小心呢?
「我没有恶意,只是来跟你聊聊天……可以吧?」
雷司起初不知道该怎麽回应,身分的不对称与自己目前的处境都不是聊天的好时机,但除了这个选择以外,他什麽也不能做。
就当消磨时间一会儿好了,决定好之後他才抬起头打算回应对方,这才发觉眼前的男子早已近身,并且拿出挂在腰间的钥匙将束缚他的手铐打开。
「你为什麽要这麽做?」揉了揉红肿的皮肤,雷司疑惑的问了一句,照理说这麽做应该是不行的,但对方却轻易并且熟练的违规。
感觉手臂上的烧伤在醒来及拉扯之下,又开始隐隐作痛,伊橓确实看见了,但这次并没有做什麽,就是走到他的对面坐下,露出了笑容。
「我刚才说了吧,我只是来聊聊天的,即使不使用那种东西,你也会留下来陪我的、对吗?」话中感觉语意很深,但仔细想想好像又只是字面上的意思,雷司最终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话。
「我还没自我介绍,我是伊橓,和你一样有个弟弟……这也许就是我想跟你聊天的动机吧。」伊橓先是告诉雷司他的名字,随後变成了喃喃自语,看起来很烦恼的样子,察觉自己失神了,他连忙想了个话题丢出去:「呃,你的弟弟跟你的感情好吗?」
「我跟真司吗?算好吧,因为从小就是我们两个相依为命,说起来我当初还是他的榜样……哈哈,说来真不好意思。」雷司回答了对方的问题,看着伊橓的表情,总感觉他不太开心,不知道是不是与他口中的弟弟处不好。
「檀那个孩子只要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就会不顾哥哥往前跑,虽然我觉得没关系,但我很怕他会受伤。他总是不顾周围的做那些会让别人害怕、不悦的事情,如果哪一天他将承受那些事所带来的後果,我绝对……绝对没办法承受。」
做哥哥的总会是在意弟弟的安危,但是他明白伊檀很讨厌他。因为不想造成弟弟的负担,所以在非必要的状态下,他会主动回避与弟弟遇上,但是伊檀时常特地在他必经的道路上拦截他,因此发生争吵的事情很常见,虽然多半是他站在原地任由对方辱骂。
「你……」雷司听了那些话,觉得自己能够体会对方的感受,然而,在他想说话安慰的时候,伊橓却突然站了起来,表情显得有些惊慌。
「等等,不要说话!」
伊橓原本希望得到一点慰藉,让自己心安理得一些,藉由敌人的家人来得到安慰这种事听起来是很蠢,而现在好不容易能得到一些比较温暖的话语,他却忽然产生了一种不安的感觉,他很笃定那种感觉源自於兄弟之间的感应,所以他连忙制止雷司说下去。
「檀来了,所以别被他发现你醒着比较好,手铐没关系,不管怎麽样,听到什麽都别动!」
☆
「森林蜥蜴!!」
森林蜥蜴一听见了少女的呼喊便回了头,牠的眼前有一抹金芒闪过,露扑入牠的怀抱中,因为力道过大,牠抱着人旋了一圈才终於成功落地。
「谢谢你发动茂盛,很辛苦吧?我一会儿就带你们去神奇宝贝中心诊疗!」
「迦罗。」
对於露关心的话语,森林蜥蜴摇了摇头示意这不算什麽,在少女离开牠的怀抱之後,牠伸手捡起掉落在地的树枝,轻轻的甩了甩,继续叼在嘴上。
她很少派牠出来对战,应该说皮卡丘与路卡利欧上场的频率比牠高上许多,这件事情有时候会让牠觉得不满,但是牠已经在这次的道馆战中重新展现自身的价值,比起继续不满下去,主人因牠挺身战斗而产生的喜悦更为重要一点。
「啊、叔叔输了呢。」晓嘟着嘴,但是看着培里安满足的表情,他突然意识到——不是赢了战斗就好,而是在享受於其中的道理,毕竟两人看起来都很愉快,那就是正确的吧。
「叔叔不可能天天都赢的。」比起晓,弥海对於输赢并不那麽在意,说完这句话,他便丢下自家兄弟走下观众席,一路走到少女的身边。「很精彩的对战,你果然非常出色。」
「谢谢你。」露拿出宝贝球并收回了森林蜥蜴,她笑着向弥海道了谢,随後转向站在她身後的真司和阿银,她快步跑了过去。「好久没打过道馆战了,希望判断没有生疏才好。」
「一如往常的犀利,而且,实力跟五年前相比又更加强劲了,真可怕啊。」
阿银勾起一抹笑容回答露的问题,话语之中带着一点怀念过去的感觉,而真司也是一如往常的沉默……他本来打算这麽做的,但是一接收到少女期盼的眼神之後,他就不太能坚持自己的作风了。
「变得更加成熟了,很优秀。」一时也想不出要说什麽,因为他的想法跟阿银差不多,并没有特别需要纠正的地方,所以他仅说了这麽一句话,但听了两人意见的少女看起来非常的开心。
「皮卡皮卡!」恢复了一点体力的皮卡丘兴冲冲的跳上主人的肩膀上,耳朵随着青少年的对话晃动着,最後看向跨着慵懒脚步走过来的培里安,他先前似乎在跟小可谈论着什麽,最後端着一只托盘走上前。「皮卡丘?」
「露,这个给你。」
培里安停在露的面前,双手端着的托盘中间放着一个小小的胸针,主体是圆形的黑色棱石,最外围的边缘是金属的冷色线条,而在上面开了一个小小的椭圆形空间,沿着下方边角以水晶的样子镶着紫色的矿石长柱,紫色矿石填不到的空隙则是嵌着透明的水晶,制作的很细致。
「唔?」露伸出手拿起了胸针,看培里安这个样子,手上的胸针应该是徽章才对,但是如此细致的设计看起来又不像是一般的徽章。
「因为不是正规的道馆战,所以我没办法给你徽章,就想说用这个代替好了,这是我个人托朋友制作的纪念品。」
「我能收下这麽贵重的东西吗?」
感受着手里传来的些微重量,露深深觉得这个东西太贵重,在互相推来推去几回後,她最後把东西收下了,并且小心翼翼的把胸章别在侧背包上,看着胸章闪耀着美丽的光辉,她打从心底觉得能收到这样的礼物很令人高兴。
「露,你们接下来要去哪儿呢?」晓将双手枕在後脑勺,他吹了声口哨并问道。
「嗯……我想先前往——」
少女话才说到一半,右手上的神奇宝贝表却突然想起了来电铃声,她愣了一下,直接接起了通话,画面中的男子一开始以难看的坐相坐在椅子上,但是在看见露那边有很多双眼睛在看之後,他连忙以飞快的速度坐正,轻咳了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迦罗博士?有什麽事吗?」
「喔、其实不是我要找你,神奥地方有通电话打到我这里来指名要找你们……我转过来,你们自己跟她说吧。」
迦罗说完之後,经过几秒的黑频,画面再次被接通了,而在画面中有一名拥有粉红色俏丽短发的少女,她张着同色的双眼,一看见露便露出了笑容,但不知道为什麽,她的表情有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露!我终於找到你们了!』少女是帷幕市的道馆馆主阿李,此时的她就好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激动,让露一行人一头雾水。『那、那个,雷司先生……是不是还留在亚克森地方?』
「……什麽?」
☆
雷司见伊橓着急的样子,心生极大的疑惑,对方现在口中的檀就是那位弟弟吗?但为什麽是抱持着如此着急,甚至可以说是胆颤心惊的情绪呢?
「你说什麽?我哥在里面?」
现在连他也听见外头传来说话的声音了,雷司将手铐收自胸前并低下头,就在这句话落下之後,门被粗暴的打开了,跨步进来的男子有和伊橓极其相似的脸庞,而他小心的以余光观察对方。
那是跟伊橓非常相似又相悖的声音,有这麽矛盾的感想是因为语气的关系,伊橓跟他说话时,使用的语气很温和,就像是怕他会产生警戒一般,而伊檀的语气听起来相当自视甚高,与兄长有着天与地的分别。
他拥有与伊橓一样的金发、相同的棕眸,也都是一身黑衣,不过伊橓腰间的布料有一道伤痕,不知道是怎麽来的。
「真不巧啊,哥、你来牢房做什麽?看管囚犯不是你的工作吧。」伊檀瞥了雷司一眼,很快就收回了视线,以饱含敌意的目光瞪着自家兄长,随後勾起了笑容问道。
「……我……」
「不用说了,反正又想放走囚犯对吧?又想自作多情帮我处理工作?」
他很在意自家兄长在逻斯仓库透露自己放走其他守护者的事,那明明是莲交代给他的工作,凭什麽被哥哥抢去!而且还是以和平的方式处理,这根本不是他的本意。
伊橓的话被伊檀冷声打断後,他低下了头,没有多说什麽,兄弟的地位就像是被强制调换了一样,他果然还是没办法与弟弟发生争吵,连辩解也都省了。
「真无趣,你现在就只会露出这种像丧家犬的表情吗?」伊檀没有停止的意思,把不满全都发泄在哥哥身上有何不可?反正哥哥不会反驳他。
听见弟弟恶劣的话语,伊橓闭上了眼,勾起了一抹温和的笑容,还轻笑了几声,面对弟弟诧异的表情,他表面显得不以为意,但内心又是抱持哲着什麽感情无从得知。
「说的是呢。很抱歉,我私自放走你的囚犯,倒是你今天去接待新客人了吧?记得叫水舰队?嗯……还是早点休息比较好,不要累倒了。」
「你到底有什麽问题!离我远一点!」听见伊橓饱含关心的话语,伊檀退了一步,看起来非常不能接受,甚至还怒斥出声。
通常两兄弟的对话到这里就会结束了,见弟弟转过身并准备离去,伊橓其实松了一口气,虽然在伊檀心中对他的厌恶一定又上升了不少,但是把这种事情完全暴露在雷司面前,他还是会觉得丢脸,而且也更加难受。
目送弟弟走到门边後,他疲累的垂下肩膀,本打算等前者出去之後,继续与雷司的话题。然而就在下一秒,他忽然感觉到背後有人近身,才刚松懈下来的身体根本跟不上意识的反应,金属的声响在耳边擦过,终於回过神之後,他发现雷司竟然挟持了他,本来在紫发男子手中的手铐现在粗暴地横在他的颈子前,让他着实有些呼吸困难。
「呜……」
伊橓仅发出微弱的闷哼,伊檀闻声便停下了脚步,他回头瞥了兄长皱着眉头的样子一眼,随後才看向雷司,棕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就好像是很担心伊橓会有危险一样,这样的表情在雷司眼里无疑是他想得到的答案,只是没想到这样的想法马上就被驳回了。
「——果然醒着啊,但是这样是没用的,你以为我哥的命对我来说很重要吗?」伊橓露出饱含恶意的笑颜,语中透露出早已看透对方的无奈感,看着伊橓露出了受伤的神情,他像是毫不在意般,故作轻松的靠在敞开的门板上,并且眯起眼眸说道:「不然这样好了,你如果真敢动手,我就放你出去。」
他大方的让出走道,雷司即刻凝结的表情映在棕眸中,这对他来说只是余兴节目,值得看就放点心神,一失去兴致便一脚踢开。
伊橓说不出任何一句话,他能感受到雷司并没有想置他於死地的意思,不过,後者似乎不太会控制力道,还是让他有种快要窒息的错觉感……不、他只是因为听见伊檀伤人的话语才会有这样的错觉,这跟雷司其实没有关系,他仅是太过难受了才想要转移焦点。
因为手铐与伊橓有所接触,雷司可以感受到被自己挟持的金发男子正在颤抖着,纵使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他也知道对方受到了多大的伤害,如果真司也对着自己说这种话,他一定会感到很受伤。而且,他现在就只是为了测试而让伊橓接受亲情上的酷刑,罪恶感和心疼顿时放大了无数倍。
「怎麽样?你的决定是什麽?我没兴趣浪费时间在你们身上。」伊檀皱起眉,看起来对於雷司的迟疑不太能接受,他的作风向来就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做了第一步才来反悔根本只是在浪费时间,一开始就应该照着自己选择的道路走到底才对。
面对男子锐利的视线,雷司选择放开了伊橓,见对方冷眼看着哥哥因缺氧而跪在地上咳嗽的样子,他终於明白自己不应该这麽做,也放弃与伊檀搭话或是辩解,打算蹲下身子询问伊橓的状况。
就在雷司放开自家兄长的刹那,伊檀已经迈步走到两人面前并回过身子,一脚用力的踹在雷司的腹部上,他眯起眼看着对方撞上坚硬的壁面并滑落在地,这是犯错应得的待遇,他在心里这麽说着。
他并不是为了救伊橓才动手的,只是觉得——既然囚犯有胆子对狱卒动手,他就应该行使狱卒的权威,当然不会给对方反应的时间,只要给予最重的刑罚即可,就只是这麽简单的道理而已。
「……!」
伊橓一手抚着印上些微红痕的颈子,一面惊讶地抬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弟弟,但是他的眼里只有惊慌,丝毫没有任何感谢之意,只残留着责怪对方为何要动手的意味,这样的反应着实让伊檀的心情更为恶劣,他的哥哥果然一点都没有身为恶人的自觉,在这种情况下再次验证了这点。
「我都替你觉得丢脸!如果在这里还只想着要当个好人,那就给我滚出去,这里没有你的立足之地,哥。」伊檀最後留下一段话便转身离去,这次伊橓再怎麽喊都没办法让他停下脚步,他最後重重的关上门,靠在门扉上并闭上了双眼,沉淀起思绪。
周围的部下看着他失序的举动,不免战战兢兢的走上前关心,但都被他一一吼开,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他决定离开现场。
「伊檀?」金发男子不耐烦的抬起头,看见了站在一旁的黎诗,看来她是听见骚动才过来关心的,似乎不知道伊橓在牢房里头,还有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你跟囚犯吵架了?你不是一向很喜欢『处理』囚犯的吗。」
「轮不到你关心。」伊檀沉下了脸,丢下这句话之後就离开了,很乾脆地留下了害怕的看守与闻声而来的女子。
黎诗挑起眉,想进去牢房内察看情况,不料正巧撞上了从里头走出来的伊橓,後者正厘清着内心复杂的思绪,虽然没有注意到前头有人,但发生碰撞之後还是能伸手环住黎诗的腰,稳稳地护住对方。
「伊橓……?先是你弟,再来是你?紫发小弟的哥哥这麽难处理吗?」拍开伊橓放在她腰上的手,黎诗想要探头看看牢房里的情况却被挡了下来,男子甚至直接关上了门。「为什麽不让我看?咦……你的脸色好差,还受伤了?」
「我没事,你不需要担心。」将颈前的布料拉齐并遮住红痕,伊橓露出了平常的笑容,对黎诗摇了摇头,然後看着被关上的大门呼了一口气。「雷司已经昏过去了,是檀动的手,所以我想、应该没有看的必要,晚一点再说吧。」
「这样啊。」黎诗也不坚持己见,看着伊橓苍白的脸庞,她露出担心的神色。「又是你弟说了什麽吗?你不说的话,我就要去问看守了!」
「……他说我是丧家犬。」
「什麽?你竟然乖乖的让他骂?!」黎诗气炸了,明明伊橓什麽都没做错,伊檀根本是存心找哥哥的碴。得到这个结论,她马上转过身,想追着伊檀的脚步而去,然後好好的训斥他一番,但这下又被伊橓挡了下来。「伊橓你给我放手!你就不生气吗?!」
「……没关系,不要跟他计较。况且我还有别的事情想告诉你,是雷司昏倒前跟我说的事情。」
「啊?好吧,你说说看。」
伊橓回想起几分钟前雷司严肃地跟他说的事情,虽然乍听之下想像不出严重性,但是既然对方这麽要求了,他并没有拒绝的理由。
『你们想要把我怎麽样都没关系……但是拜托了,千万不要在真司面前提及露的生命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