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善如流地在踏进队办时顺手帮她反锁了门，捡起那个滚到他脚边的搅拌盆，小心地踏着没被鲜奶油沾上的地板，从茶水区拿了一卷厨房纸巾，打算回去清理地板上那些洒了让他好心疼的鲜奶油。
「那个，我来清就好了……」她不好意思的声音传来。
「你蛋糕还没做完不是吗？」他蹲下身开始擦地，提醒自己别将地板上的鲜奶油往嘴里送。「我来清、你把剩下的做完，这样比较有效率。」看她的进度，应该只剩下再打发一批鲜奶油、将分层的蛋糕体与内馅组合、再抹上鲜奶油就完成了。
她说她不会用买的，原来是要自己做的意思。
这不是更费工吗？就知道她要做傻事。
苏佑凡一边擦着地板、一边忍不住从鼻腔哼出笑意。
可能因为以前自己刻意跟她保持安全距离吧，同队快三年，他第一次知道，平常循规蹈矩的她，也有这种小小疯狂的一面。
他觉得，很可爱。
「小右，你在笑什麽……」接受他的提议，到自己的置物柜里拿了一个新的搅拌盆开始重打鲜奶油的巫玟盈，终於微感受辱似的抗议。
「有多少人撞见过你在队办偷做蛋糕？」他不回答，还反问。
他其实想问的是，他是不是第一个发现她这一面的人。
他很希望他是。
「我平常都很小心的……都趁你们有课的时候，几乎没被撞见过。」她关上手持式电动搅拌器，应该是又打好了鲜奶油。
「几乎？」这个选词让他不太乐意地挑起了眉。
她挖起一团鲜奶油放上蛋糕底座，熟练地摆动着拿着抹刀的右手，开始抹平。「你知道的啊……总教练总是神出鬼没，他撞见过一次，吃了一块蛋糕之後又走了。」
好吧，是总教练的话，那算了。
「就只有总教练知道？」她现在还敢这样玩，那就是总教练默许的意思。
「嗯……还有……」她从冰箱中拿出预先备好的芋泥馅和布丁馅，在蛋糕底座先抹上一层薄薄的鲜奶油，再覆上厚厚芋泥；第二层用鲜奶油打底後，镶上切碎的布丁馅，再在其上铺上一层鲜奶油。
「还有？谁？」他又不乐意了。到底有多少人比他知道更多她的秘密？
「羽翎选上奥运培训队之前，不是练得很勤吗……也被她撞见过一次。」她将上层蛋糕体覆上已铺好芋泥和布丁馅的夹层，开始做最後蛋糕外层的鲜奶油抹面。
学妹的话……算了，女生没关系。
清理完所有地板上的鲜奶油，他将用过的厨房纸巾丢弃，到流理台洗了手後，状似不经意地追问：「还有别人吗？」
巫玟盈正聚精会神地轻轻晃动拿着鲜奶油抹刀的右手手腕，左手一边转动着蛋糕转盘，抹刀与蛋糕平面的夹角渐渐缩小，直到成为零度，蛋糕表面被她的巧手抹得平整漂亮为止。
她嘴角噙着笑的专注神情，有种他从未见过的美丽，让他视线无法移开。
「小右，你刚刚有跟我说话吗？」在蛋糕表面抹平、要继续将鲜奶油抹上蛋糕外侧时，她抬头问他。
算了，那个问题根本不重要。
他摇摇头，拉了张椅子到工作台前坐下。「没事，你继续吧。」
重要的是，她终於放下对他的心防，在他面前放心展现她的小秘密。
这让他觉得自己离她更近了一步。
她闻言，开始将多余的鲜奶油由上往下抹上蛋糕外侧，不够时，又到搅拌盆内补上一些，一手抹、一手转着蛋糕转盘，很快便将外侧也全穿上一层白色的鲜奶油外衣。
苏佑凡一直知道她喜欢吃甜食。
他直到现在才知道的是，她不仅爱吃，也爱自己动手做，身手看来还挺专业的。
她也藏得太好了吧？
最重要的是，她看起来好开心，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星星。
他在近距离看着她变魔术似地将抹平侧面时挤上表面边缘的鲜奶油再次抹得平整、开始做起表面挤花装饰。
光是看着她做甜点，他就被她散发出的那份纯粹喜悦感染，心头甚至浮上一种，暖暖的幸福感受。
「好了，你看。」装饰完成的她，献宝似的捧起蛋糕转盘朝他展示，微弯的眼中，跳动着完成一件作品的小小自信光芒。
苏佑凡忽然感到呼吸不太顺畅。
她知不知道，眼神里有光点在跳舞的她，可爱到犯规？
她跑去茶水区，找出蛋糕刀和纸盘，递给他。「可以吃了，给你切吧。」
而且，还是为了他做的。这种事他打出生以来根本没体验过吧？
他想慢慢拉近跟她的距离的……
但他陷落的速度比预期快太多了。
此刻，她的一举一动，对他而言，都成了无上的诱惑。
苏佑凡看着她递东西过来的双手，不敢动作，怕自己一伸手，就会冲动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拉她入怀。
还不行。在心意上先起跑的他，必须等她追上来才行。
「怎麽了？看起来不好吃吗？」她不明白他为什麽迟迟没反应。「虽然比不上外面卖的，但我尽力了啦……」
「你做得那麽辛苦，给你切啊。」他用笑掩饰自己一瞬间的失控。「你不也是四月寿星。」
「自己刚做好的，我切不下手……还是你来吧。」
他不接过，她就将蛋糕刀放到他前方的台面上，让他默默松了口气。
现在，先将注意力放在也很诱人的蛋糕上吧。
他深吸一口气，让蛋糕、芋泥与鲜奶油的香气将他的心思拉回，然後拿出手机，帮简单用一圈鲜奶油挤花装饰完成的蛋糕拍照留念後，拿起刀，为两人各切了一块。
「吃的时候，不要抱太大期望喔，毕竟我不是专业的……」他要下叉前，她又恢复成平常那种有点迟疑没自信的样子。
他将一口有芋泥、布丁、蛋糕、鲜奶油所有元素的蛋糕送入口，仔细品嚐。
「……怎麽样？」她紧张地看着蛋糕吞下肚了、却一时没有任何表示的他。
「很好吃啊。」事实上，好吃得令他惊讶，简直不像队办这些阳春器材能做出的味道。
「每个食材的味道都很刚好，芋泥馅也够香浓滑顺。」他捧场地将剩下的蛋糕清盘，又去切了一块。
「真、真的？」她像忽然得到米其林星星的路边摊老板般不可置信。
「我干嘛骗你？」他笑，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点子：「对了，你不是说想补偿我耳扣的损失吗？就用你的手工甜点好了。以後你做什麽，都帮我留一份。」立刻擅自决定抽甜点税。
她傻眼。「你––你是认真的吗？这就算做很多个，也比不上那个耳扣的价值吧……」
「拜托，耳扣又不能吃，」他笑得理所当然。「当然是吃不完的甜点更有价值。」
是她的手作甜点，他怎能放过这种大好机会。
「我不是每天都有空做甜点，这个月就做这一次而已，下次要等全大运回来了喔。」她试图劝退。「还是让我用别的方式……」
「不要。如果你想补偿，我只接受你做的甜点。」他任性拒绝完，突然想起自己不该像宋承浩那样，不问她意见就擅自要她接受唯一选项，於是补上：「你不愿意的话，可以拒绝让我抽甜点税啊。」
虽然，他真的好希望她接受啊。
「你……」他与她四目相对，看着她表情由困惑到犹豫、由犹豫到下定决心。「好啦。」
个性温厚老实的她，还是接受了。
他在心里小小欢呼一声，「谢谢助教！」
失去了昨天的一片蛋糕，他得到了从今往後，所有她的手作甜点。
他等不及赶快比完全大运回学校了。
不过在这之前，他有一件想为她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