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但是作为朋友,我真的很喜欢你。
没有白石的话,我的人生一定很无趣。
谢谢你。
那一瞬间,他发现软弱的自己。体悟出爱情,果真不是那麽单纯明了的事。白石藏之介知道,他的确在圣诞节以前被甩了。一度想像亚矢,只不过是太温柔才说这些话。
他好笑地帮她的内心配音,语道“老娘本来就不喜欢你!只是不想让你太难过而已,笨蛋!”,好认清现实。然而,他又好想说服他本人,她说的正是现实。他在结城亚矢的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彼此仍留有“孔雀翠菊”这道通关密语。
他相当在乎亚矢,也有相当的埋怨。明明被甩,却反过来理解双方真实的面貌。虽无意义,他就是被甩,仅仅不承认罢了。亦如亚矢之後,也不愿意承认榊给她的一封信,是一场道别。
道别信。
室内光线在冬季日短夜长的效应,提早灰蒙蒙一片。昏暗到手掌自势埋没到裤袋口,清薄的身子彰显着寂寞。倏地,他停顿了。
回想今早榊寄托的信,打算转交给门口外的亚矢。抬头的脸情在阴暗黑影中,疑惑了。
为什麽亚矢偏偏挑这时间,过来学校?
明天她的处分就结束,再说也不迟吧。
竟然过来找他,说这些听来,像是告别的话。
行动先於臆测,白石如雷速夺门。渐层外空底下的校园景观,已不见结城亚矢的踪迹。他避免误为错觉,甚至走个几步四处张望。
有这麽刚好的事吗。
跟榊一样,冒然出现在今天,会有这麽巧的?
除非她已经,抱着觉悟也要跟他在一起。
下一妙,手机被人播通叫响。原打算暗下红键,但打来者实在出乎意料,几乎从未进入通话记录者,白石接起。
『日高?』
『幸亏你接了!』
她说,语调焦急得可以想像面容也是如此。
『我一直回拨给亚矢,还打到家里!但就是没人接。』
『怎麽回事…等等,你冷静点,日高!』
那语无伦次的声音,搞得白石也慌了。紧接着,总算明白亚矢来学校以前曾打给小唯,也莫名讲些“以後要按时吃饭,不要工作太累。”、“未来小唯成声乐家,到时候再一起合演”诸等,奇怪的话。使得她不得不警觉。只好往白石这儿,碰碰运气。
最後两人一番抽丝剥茧,仍只能猜测出,
结城亚矢打算找榊私奔的答案。
最糟的情况。
『得快点,你快去追她阿,白石!』
『等等,又不一定真的…』
『你认为我还不算了解亚矢吗!我是她的朋友阿!』
言止,白石的心谱震一休止符。
『我不清楚亚矢到底喜不喜欢你,但她居然对我们说再见,你应该明白意思吧!要不然干嘛特地找你?』
假使今天是他离家出走,会在离别前找谦也,以及亚矢。
到时候,他们也会察觉吧。
那麽,如果是亚矢,她会怎麽做?
以怎样的身分去做。
『我等会打给你,日高。把亚矢带回来的时候。』
也许它无关爱情。
可是人与人之间的理解,是经历过争执和波折的。
只要知道了,就能毫不犹豫地迎战吧。
他猛然发现常见的校园没有想像中黑暗,身体一股没来由的动力,支配他的双脚朝目的地,大阪车站前进。全神贯注的程度强烈到,可能手塚国光在他面前喊口号也没必要。俄而想着,这种紧急奔跑的样子,就跟当初九月,他荒谬以为亚矢被假男友骗去旅馆的时候,一模一样,都是为了她。纯粹心境上的不同罢了。
以前,他认为复杂的事情就应该整顿、扼止它。那时候,他明辨出对她的情感,誓言守护她,提出勇气。如今他想,即然事情已变复杂,就必须继续下去。即使作为一个失恋者,也能面对自身的软弱,了解结城亚矢,并非只作为他爱情的存在。
该轮到他选择想做的事情了。
『阿!』
等白石一注意,才发现他刚刚过於集中前方,这转角处,不经意撞上一辆脚踏车。迫使对方尖叫。
『小藏!?』
喊叫的主人白石友香里先一步认出他。旁边跟随着财前光,以及那辆被白石撞倒在地的脚踏车。若果平常闲闲,他肯定会问他们俩怎麽走在一起。或许说,什麽时候的事。相对另一边,若果没觉察到白石赶时间,友香里便也不会拉住白石,就此得知亚矢可能离家出走的惊人消息。
『等一下啦!如果学姊抱着觉悟要走,现在去说不定也』
『我一定会带她回来!』
『小藏…』
『就算她说不要,我也会强行带回来!』
否则他就真的没有“那个”资格了。
意志坚决。透露的气息彷佛在阐述不会妥协的果断。他们单薄身躯正逐渐被黑夜侵蚀,停格半晌。财前光启动身子架起脚踏车,轻叹一气再将它转交到白石眼前。蛮不犹豫的动作令白石瞪大深邃迷人的双眸,反应未及。而一句“骑脚踏车去,或许来得及。记得还。”的理性之言,不知听来作帮忙还什麽的,白石兄妹几乎要一副泪腺崩坏的模样,让财前吐槽,白石家的DNA根本是水做的。
『你形容的真贴切,财前。你果然是我的好友阿。』
『太恶心了,学长。你还是赶快走吧。』
语刚落,白石这次反倒将附和结尾声省去,迅速骑着车离去。努力踩踏的背影,看来是真的着急。财前默默凝望,不禁为自家学长,跟传说中的结城学姊的暧昧情愫,有更深的好奇心。矮她一段的友香里满脸一团球的表情,则是连好奇也不需要,他也能知道。而他应该要伸出的手,岂料却遭到反抓。
『我很担心小藏他们。』少女持续凝视着前方,再续,『跑的时候不见得顾得了你,你自己小心脚。』
……不,这应该是由男方,他来说的话吧!
一脸黑线欲吐槽,仍旧莫名其妙抓着跑去了。他自己也觉得奇怪,以前他应该要吐槽“为什麽我也要去”,至今他居然有过“主动拉她一把”想法。财前注视被牵住的手,奔跑时,沉思这种改变为何。
或许她家DNA的确是水做的。
好慢慢融化冰作的他家DNA,将此化为相同的水。
竟然会在上车前,看见白石往她的方向奔来,简直与九月份她在TITAIC旅馆,即将被挡下肩膀时,相同得始料未及。
在停留车站的时间,她正好提携稍些沉甸的行李。这段期间,实在太漫长。放眼凝望宛若迷宫的大阪梅田车站,多数的黄灯光,使得场内的景物相比钢筋铁板搭建天蓬,所给予的狭窄天色,明亮生动。天边最後一缕霞光消失的刹那,心跟随着那一片刻变得飘忽不定。一直以来静谧的晚夜,已然不再活络於既定印象。
这样的落差归功於圣诞节的来临吧。
她想,深感周遭舒适,褪去得过於不尽人情。
『各位旅客,通往东京的列车即将进站--』
黄线前的双脚抬起,她正好看见天外,出乎意料阵着白茫茫的雪。就势打乱她的节奏。亚矢不明怎地,回忆过往在四天宝寺的每一日。
直觉告诉她,回忆往往伴随难料。
而果不其然,她感受到白石藏之介的呐喊。
转身之际,“碰-----!”的一声,白石扯住她纤细手臂,彼此跌落至地的撞击。而当列车门连同冗长的哨声,吞蚀车内的一切,行驶出站,亚矢从跌倒之余,发现自以为密封好的行李袋中,除了换洗衣物和用具,什麽也没有。制服口袋上尚少的财物,甚至也没有让她生存的关键法宝。
她往趴倒在地的卷发里,探出傻愣、煞白的五官,却未曾瞄向丁子茶发色的男孩一眼。等到另外测的列车到站,长久以来的压抑感,由不甘心的拳头捶入置地。
『白石…为什麽…!』语尾处,眼珠子打转的泪水,随着瞳孔映照白石凝重的脸色,倒映许许多多的不谅解。
『我只是没办法跟他说再见而已…为什麽!』
『我知道。』
她只想跟他在一起。这点,他当然明白。
那种没办法跟重要的人说再见的心情。
因为他现在就是这样。
沉默中,亚矢眉蹙,难色更甚。
『我其实想过…假设今天是我离家出走,亚矢你会怎麽做。会眼睁睁让我走?或者之後偷偷帮助我离开…』
他突破她的破喊,冷静道,『我的确不了解你。可是至少我知道的亚矢,会替人着想,思考着到底怎麽做,才是对那个人有帮助的。』
过去无论武井爱、友香里的事,还有初三以来,她对他说的话,历历在目。至终,他只想出这个答案。也就是现下他对亚矢做的那样。
『你的话,大概会说"白石一定要在四天宝寺才行。再完美的人若没准备,一样会被击倒,振作点"之类的吧。然後还会说…“哪怕之後被白石你所怨、被讨厌,也会做"。』
『…不…我…白石…我没有你想得…』
『那就是我猜错了吗。』
说着,眼前非语调般轻松,而是坚毅,『既然如此,你更不能走阿。因为我必须要了解你到答对才甘心。』
而当白石拾起真正的微笑,亚矢愣怔地,无话可说。为了委实令亚矢臣服的工具,白石掏出榊亲笔写的信。抓住的手沉载千言万语,让他觉得沉甸甸的。交织遗憾和安心,复杂的感觉。交入她手上的一刻,他仍认为这双手的任务未完成。
『这个,原本应该在学校的时候交给你。』
他唯恐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榊在信中写了什麽。也不会要求亚矢是否告诉他。只是,当亚矢低头细读内容,迷离双眼逐渐释放潸潸泪水的瞬间,他的最终任务就在这里。她尝试平静地说,两手边发抖边把信纸揉不成衬。
『…好狡滑。就这样头也不回…』
『…阿,是阿。我也是这样想。』
手放置在亚矢肩膀,完成任务的瞬息,对方放声痛哭,脸蛋埋进皱巴巴的纸堆。再也没言语。他们持续跌坐在地上,距离近得令人哀叹。看在刚到的友香里和财前眼里,似是一出闹剧,又似是一场祥和的陪伴。
白石友香里曾疑惑,为什麽白石藏之介是将手摆在她的肩,而非拥抱她。纵使这现有的景象毫无违和感。所以她只好猜想,白石或许才是意义上,真正了解亚矢,该需要什麽的人。遑论昔日的亚矢,究竟隐藏多少自己的事情。相互尊重、设想对方的情况然後,不需任何言语的陪伴,她认为白石已经做到,亚矢也必定注意到这一切。
蓝颜知己。
他正是作为一个蓝颜知己,来此。
深刻领悟白石往後,偷偷告诉她的,
亚矢,或许并不一定是白石,爱情的存在。
但她绝对,是作为改变的存在,来到他身边。
後话:好!白石大章,完!我应该会在会客室开一个讨论区吧…想跟大家聊聊白石大章的想法(如果想聊其他三线也可以)这对我蛮重要的其实(虽然没比工作跟钱重要XDD)因为我其实对这六篇没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