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你喔，又是封面！」方日谦一进教室，徐凯就一脸笑嘻嘻地朝他走来，调侃道：「可是暗巷激情是哪招？你什麽时候变这麽变态？」
「那个人不是我。」方日谦推开徐凯，朝座位走去。
「少来，你当我白痴喔。」徐凯才不买这套，「我知道为什麽E周刊那麽爱拍你了，因为只要你是封面，学校每个人都会买一本，也太赚？」
「别闹我了。」方日谦烦躁地闭上眼。
「所以是假的？」徐凯把杂志放到他面前，指向封面中的女生，「不是新欢？」
「当然不是。」他无奈。
「喔。」徐凯似乎有些失望，却又忍不住再闹他一次，「没有暗巷激情？」
「⋯⋯」方日谦没有回答，只是瞪了他一眼。
徐凯和他从国中开始就是同学，两人又都爱打篮球，升上高中後便一起加入篮球队，在学校算是他比较能够讲上话的朋友，也只有徐凯才敢这样开他玩笑。
「好啦，justkidding。」徐凯拉开方日谦座位前的位置坐下，「不过你也够衰，上次才被诬陷带女生出夜店，现在又来一次？你是不是得罪这家周刊啊？」
「谁知道。」他低叹了口气。
今天早上消息一出来，他立刻接受到母亲的冷眼对待。虽然她没有像上次一样对他训话半天，但是那种无形的冷漠和不悦，反而让他感到更加不舒服。
为了躲避媒体，他一直到下午才有办法出门，结果他才一踏入校门，就立刻感受到大家异样的眼光。
他真的快疯了。
不幸中的大幸是，这次的照片和上次不同，不但是背影，画质也很模糊，只要他不承认，也没有人有证据说那就是他，加上那天那个女生看起来也不像是死缠烂打的类型，和上次那个故意把自己灌醉、缠着他不放的女生不一样。
范允乐⋯⋯
没记错的话，她制服上绣的是这个名字。
紧接着，他脑中闪过那晚她忍着痛的脆弱模样。一想到自己不但害她的脚受伤，结果最後还是上了封面，他就感到愧疚。
「别担心，过几天大家都会忘了。」徐凯拍拍他的肩膀。
「希望如此。」
「话说⋯⋯」徐凯忽然压低声音，身子凑上前，似乎怕周围的人听到他接下来要讲的事，「听说程海退出了。」
程海。
听到这个名字，方日谦心猛然一怔。
他抬头看向徐凯，眼里多了一抹错愕，「什麽？」
「我早上不小心听到队长跟教练的对话，说程海已经做了正式退队手续。」
怎麽可能。
「他有说为什麽吗？」他拧起眉。
「也许有吧，但我不清楚。」徐凯耸肩，「教练好像也希望大家低调一点，今天早上晨练时有学弟在问，可是教练也没多解释。不过程海在比赛中途昏倒，摔断了下巴，要是我大概也会想要休息一下。」
「⋯⋯」方日谦没有回应，脑海中却浮现出那天程海昏倒的场景。
当时程海抢到了篮板，熟练地运着球朝球场另一端跑去，途中他却像是失去平衡似的，笔直往地上倒去。原本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不小心跌倒，感叹的声音响遍了整个体育馆，直到过了良久他都没有起身，大家才意识到有什麽不对劲。
原本高昂热闹的气氛，瞬间陷入混乱。
当时他是第一个冲到程海身边的人。几乎是反射性的动作。
那是多年以来，第一次他与程海的接触，是没有厌恶、没有刻意疏远、没有复杂情绪的，而那也让他意识到，即使他将当年的事情牵连到程海身上，程海对他而言还是一个重要的存在。
想到这，他胸口不禁涌上一股郁闷。
是罪恶感吗？
现在他已经分不清楚了，只觉得好不舒服。
「不过话说回来，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徐凯表情若有所思，「摔断下巴需要住院两个月？而且听说程海他爸还不让人探病，学校所有去看他的人都被保镳挡下来了。」
「可能怕上新闻吧。」
「也许吧。」徐凯耸肩，「我跟程海虽然不算熟，怎麽说呢，他大概是我见过脾气最好的人了，可是就是很难跟他熟起来，总觉得他是一个很复杂的人，你懂我的意思吗？」
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可是又觉得少了他，球队好像也缺了什麽，有种不完整的感觉。」
接着，徐凯像是突然想到什麽似的，眼神看向方日谦，「你跟程海不是从小就认识了吗？要不要劝他回来球队？」
闻言，他避开徐凯的视线，淡淡道，「我们不熟。」
「喔。」徐凯似乎有些失望，「也是，好像没看过你们有什麽互动。」
然後，上课的钟声响起，徐凯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整堂课下来，方日谦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不知道为什麽，程海退出球队的消息就像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的思绪飘到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明明是多年前的事情，记忆却是如此地清晰，彷佛完全没有经历时间的冲刷，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
在那个回忆中，程海不过是八岁的孩子，头发的颜色甚至比现在更浅，乍看之下就像真正的外国人一样。他娇小的身躯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不停地哭泣着，可是自己却只是默默地站在程海身後，从头到尾都没有上前安慰他。
那是他唯一一次看过程海哭。
「⋯⋯」方日谦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狠狠揪起，难以喘息。
他阖上眼眸，告诉自己不要再继续想了，因为那是一段没有人想要想起的回忆。
对他，或是对程海，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