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病房外的墙壁上，范允乐耳边不停重复着刚才听到对话。明明本来迫不及待想要见到程海，现在她却觉得脑中一片混乱，踌躇了半天，她忽然没有勇气敲门进去。
倏地，她瞥见前方一道熟悉的身影，连忙出声喊道：「予芳姐！」
「允乐？」张予芳脸上染上惊讶，「你怎麽会在这里，不是听说你在准备考试吗？」
「我今天刚考完。」她快步走到张予芳面前，原本想要问有关於程海的事情，但是话一到嘴边，她却又退缩了。
「怎麽了？」注意到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张予芳皱起眉头。
范允乐抿了抿唇，喉咙一阵乾涩，「程海⋯⋯病得很严重吗？」
听见她的问题，张予芳一愣，顿了几秒才冷静回问：「为什麽这麽问？」
「我刚才不小心听到他跟王医生的对话，有关出国治疗的事情⋯⋯」她心虚道，毕竟偷听病人隐私是不对的事情，「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然而，张予芳却只是沈默，这样的反应不禁让她更加紧张。
「小海的情况过去这几个月不太好。」过了良久，张予芳才缓缓开口，语气有些无奈，「他的案例很特别。撇开脑瘤在他这个年龄本来就很少见，他的肿瘤长在不能动刀的位置，台湾没有类似的病例，所以我们医院能做的也有限。不过照这几个月的观察来看，药物和放射治疗并不是最有效的方式⋯⋯」
张予芳顿住，范允乐下意识屏住呼吸。
「MirandaKelly是全美、不，全球首屈一指的神经外科医生，她对小海的case感兴趣，对我们而言几乎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张予芳轻声叹息，「这也是他最好的机会，对方的医疗团队在全美排名第一，我们医院完全没有办法比较。」
「程海他不想去吗？」
想起刚才的对话，王医生似乎还在说服程海。
「关於这点，我们也很不解，今天找他爸爸来，就是希望他可以劝劝小海。」张予芳叹了一口气，「小海虽然看起来阳光，对每个人总是面带微笑，内心却是非常悲观的。医生的技术和治疗是一回事，但更重要的是，病人本身要有活下去的动力。」
闻言，范允乐觉得胸口一阵闷紧，什麽话也说不出来。
「允乐，我看得出来你在小海心中是特别的，我希望你可以帮忙劝劝他。」张予芳看着她，语重心长道：「他是个善良的孩子，我不希望他⋯⋯」
不希望他死。
张予芳没有说出那个字。
走回病房的途中，范允乐脑中不停想着张予芳的话。
『小虽然看起来很阳光，对每个人总是面带微笑，内心却是非常悲观的。』
是啊。
母亲出轨自杀、父亲态度冷淡、女朋友劈腿曾经的好朋友、生病⋯⋯
程海，你的心到底是用什麽做的，才能够承受这一切？
想到这里，她感觉心用力一抽，难以喘息。
『我看得出来你在程海心中是特别的，希望你可以帮忙劝劝他。』
是吗？
程海这个人总是让人捉摸不定，其实她常看不出来，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麽⋯⋯
来到病房外，正当她感到犹豫时，里面却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刺耳尖锐的音频穿越她的耳膜。她猛然一怔，担忧瞬间占据心头，并反射性破门而入。
「⋯⋯」
映入眼帘的，是程海站在窗旁的背影。
第一眼，她感觉程海比之前更瘦了些，夕阳透过窗户洒落在他那头漂亮的褐发上，却少了以前闪闪发亮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