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好像没问过你。」蓝文彬说。
「在我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常常吵架,有时候一吵就是吵到半夜。我会把自己紧紧包在棉被里,用枕头包住耳朵,让自己不要听到他们的争吵。因为每次听到,我都觉得自己要失去爸爸妈妈了。我觉得我的家在崩塌,一点一滴,而那都是因为我。」苏曼曼说。
「你千万不要自责,那跟你没有关系。」蓝文彬说。
「我妈妈常跟我说,如果不是因为我,她早就离开我爸爸了。她留下来,都是为了我。我爸跟我说,如果不是因为我,他才懒得回家。他回到家,都是为了我。」苏曼曼越说越哽咽,喉咙一阵梗塞,「你知道我的感受吗?全家人的不幸福,都是因为我,因为我是他们的拖油瓶。」
「不是的,不是的。那是因为他们太在乎你。」蓝文彬说。
苏曼曼摇摇头,说:「我只觉得我身上背着整个家的重量,都快喘不过气来。有一天,我终於受不了了,我跑去公园里的荡秋千上坐着,没有回家。」
蓝文彬静静听着,适时的点点头,给她一点安慰。
「那晚下了一场大雨。他们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全身湿透了。那天晚上,我发高烧,他们带我去急诊室挂急诊。等我清醒时,我躺在病床上,看到一个医师阿姨站在我床边,正写着病历。」苏曼曼说。
「她对我笑了一下,说:『你醒来了,你爸爸妈妈去帮你买午餐呢!我在这里陪你,好不好?』我看着她,彷佛看到了天使,我说:『医师阿姨,你救了我。你能救救我爸爸妈妈吗?』」苏曼曼说着,眼泪终究还是滑落脸庞。
蓝文彬抽了两张卫生纸,替她擦去眼泪。
「她说:『你爸爸妈妈生病了吗?』我说:『他们的婚姻生病了,可是没有人能够医好他们。』那一刻,我是真的多麽希望,有个婚姻医师,能够拯救我爸爸妈妈的婚姻。」苏曼曼说。
「曼曼,」蓝文彬用双手包覆着她冰冷的手指,说:「我到这一刻才明白,你做这些事的意义。对不起,之前是我眼界太窄了,只看得到那些小细节。」他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说:「我觉得你的婚姻事务所很了不起,真的。从现在开始,我都会支持你。」
苏曼曼应该笑的,但是她的眼泪却如关不住的水龙头,不断的洒落。她捧着脸颊,在大庭广众之下掉眼泪,让她有些难为情。
蓝文彬挪动椅子,来到她的身边,伸出手臂揽她入怀,壮硕的胸膛挡去众人视线。
「有我在,曼曼。现在开始,有我在。」他说。
*
晚餐过後,他们回到了饭店房间。趁着气氛不错,苏曼曼叫了客房服务,点了一瓶波尔多葡萄酒。
她踢掉地板鞋,才刚在双人床上倒下,就被蓝文彬阻止。「你洗澡了吗?」
「不会吧,在外面也要坚持洗完澡才能躺在床上吗?」苏曼曼说。
「对。」蓝文彬坚持。
「好好好,洗澡就洗澡。等下客房人员如果送酒来,再麻烦你去收了。」她抓起浴袍,往浴室走去。
热水「淅沥沥」当头淋下,带走一整天的疲惫。她一边涂着沐浴乳,一边止不住嘴角的笑意。所谓「完美的小蜜月」,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她对他们有信心,能够一起走出这次的难关。也许明天或後天,她就能撕了那张离婚协议书,然後搬去蓝文彬房间一起睡。
门外传来「叮咚」两声,她听见蓝文彬说:「来了。」然後是一阵开门声响。
「你好,客房服务,刚刚有点一瓶波尔多葡萄酒。」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
「对,谢谢。」蓝文彬说。
「这是我们附送的周刊杂志和晚报,都帮你放在桌上。」
「好的,谢谢你。」
外头传来放东西的声音,然後一阵优美的爵士乐响起,看来是蓝文彬在营造气氛。
苏曼曼擦乾身体,望着镜子,开始吹头发,「隆隆隆」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她不禁开始好奇蓝文彬现在在干嘛。等一下要用什麽手段对付他才好,还是要什麽都不做,任其自由发展呢?
头发整理完毕,她涂上薄薄一层乳液,举起手臂闻了一下,确定香香的,才裹上睡衣,走了出去。
然而,浴室外的情景,却让她呆在原地——
蓝文彬不见了。
房间里空无一人。桌上摆着摊开看到一半的周刊,那瓶葡萄酒原封未动,两个玻璃高酒杯都准备好了。爵士乐还在吟唱,可是,偏偏男主角却不见人影。
他会去哪了?他为什麽一声不响就走了?
苏曼曼皱起眉头,走向桌子。这一瞧,不禁倒抽一口气,一颗心就如沉到冰窖,全身颤抖。
周刊翻开的那一页,印着一张她和黄士伟在派对上亲吻的照片。
耸动的标题写着:「黄士伟陷入不伦恋,偷吃知名事务所美女老板」。难道,刘琪的那张纸条「我知道你做了什麽」,指的就是这件事?
黄士伟焦急的联络她,是为了告诉她这件事?
而蓝文彬为什麽不告而别,答案已经清楚明白。今天好不容易重新建立的热情,都付之一炬。而那个她一直隐藏的秘密,如今就瘫在阳光下——
她,苏曼曼,婚姻医师,有着千疮百孔的婚姻。
她脑中一阵晕眩,双腿一软,跌坐在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