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里，我又来到海岸上。
我为了全程让她不知道，於是之前我求了身後的他，不要说出这决心。
幸好，他并没有反对我，也答应了我保守这件事。
「真的确定吗......」
我知道他不舍我这麽做，总会悄悄地询问我的意见。
但是，我是真的想为了他们，多做些什麽，这样一来，他们一定都在等着我。
「我确定。」
我总是像这样不厌其烦的回答他，而他也总会说，想反悔还来得及。
我不想再为我所做的事，感到後悔。
「哥，等等回病房，你能先离开吗？有些话、有些事我都想亲口对她说。」
看着他的脸，不回答我，我知道一旦开口了，有些眼泪又会回不来。
＊＊＊
回到了病房，我按照计画，在她面前演了场戏。
等到病房哩，只剩我和她，看着她现在的模样，我的眼泪又掉了，不过幸好这次她并没有发现。
「叶星宁，我还能再问你吗？」
「黄......黄芯瑜，你终於回来了，你......你在哪里？」
她马上抬头，慌张的模样，让我心疼。
我推着轮子，直到轮椅停在她面前，看着她双手不断向前，我很恨自己，为什麽无法自然起身，去回握她的手。
「我在这里，你的面前。」
最终我只能无能的张开嘴，去回应着她的问题，我无法去体会身在一片漆黑的感觉。
可是，就在刚刚我得知，她的世界还是有机会，重获光明。
我就更不可能，白白浪费掉这样的可能性。
「叶星宁，你还有後悔吗？」
当我问题一出，她却沉默了，
她的唇瓣抿紧，抿了不知有多久，才肯慢慢松开。
「有，我後悔以前，变成了，不懂任何情绪的机器。」
她的回答，轻轻地，就像这些年来的她，都是空白的一样。
我不敢想像，那些年，她有多孤独。
相较之下，那些年，我确实是很幸福，因为有那个男孩，无悔的付出。
「那麽，黄芯瑜，你还是很不快乐吗？」
她突然反问了我，快不快乐，但我这个人快不快乐，真的有必要吗？
「是。」
「三年前，我很想马上跑到他的身边，但我却让他一个人在那里，等我。」
如果将我仅存的一点快乐，赠予她，或许这样我才会真正快乐点吧......
「我想......杨灿一定也很後悔，抛下你一个人在这。」
何止是後悔？我更痛恨自己。
我抹掉脸上的泪，试图让自己的声音不再哽咽，这样她才不知道我又为了她哭。
「我知道......不过再过不久，我就能去找他了。」
「其实......我的病情一直都没有好转，我希望在我离开後，我能将我的眼角膜捐赠给你，也希望你能够替我，好好的去看这世界。」
就这样我说出了我的期望，比起我自己，我想，她应该比我更适合继续看这世界。
起初，她的眼泪不断落下都浸湿了床单，她不断的摇头，不希望我为了她做到这样。
但是，她在听完我的话却不哭了。
我希望，在我离开後，能让她重新看看这世界，亦能和他一起，创立间以杨灿命名的基金会，在那里帮助一些可怜的孩童。
「黄芯瑜......那能换我问你一个问题吗？」
「可以。」
见她情绪已经冷静了，我才彻底松了口气。
「黄芯瑜，你觉得......天堂是怎麽样的？」
她的这段话，让我说不出话来，天堂......不会容许我这种人去吧。
我......我应该只能，下地狱。
但是，我还是好想去天堂见他们。
「那一定是都有他们在的世界。」
我知道曾经那些事，或许会让我无法与他们相见，但......是不是我这麽做了，就能有一丝再相见的机会？
＊＊＊
不知道我沉睡了有多久，只感觉周围好柔软，身体变得好轻松。
我却能依稀的看见、听见，小朋友的笑声，是不是她真的有好好看这世界呢？
所以透过她，我才能感觉得出她的幸福。
「黄芯瑜快起来，不要再睡了，我们都在等你。」
这个声音，是谁？谁在乎喊着我？
奇怪，为什麽我的脸上湿湿的，是她又再哭吗？
还是说，这是我听见了那个声音。
睁开眼，我看见这里是个一片青草，有云、有河、有阳光、有花香在，但前方还有座桥。桥後好像有人在。
我踏出了步伐，直到离那个身影越来越近时，一声“哇——哇哇哇”的哭啼声，从那个男孩怀里传来。
「你终於来了啊。」
一听见他的声音，就好像是被抽离的那些东西，一下子又全回来了。
看着男孩的面容依旧，那抹灰棕色正在阳光下闪耀，他的笑容依旧如初，是我记忆中的杨灿。
「那孩子是女孩哦，现在是我的小情人喔。」
杨灿说话还是像曾经一样，白目至极，什麽别人的女儿是自己的小情人，他又不是她爸。
「你放开我女儿啦，看她都被你吓坏了，在说你又不是她爸。」
杨灿将怀中的婴儿，交还给黄芯瑜，他说：「你还记得那些我留给你的话吗？」
「记得。」
杨灿笑了，那是黄芯瑜最後一次看到的笑容。
「好......好啦！让你当爸爸就是了嘛。」
黄芯瑜一说完，却见杨灿仍旧笑着。
这下，黄芯瑜有些不明白了，洋次为何这样？
「其实......我是想说基金会的事，你做的很棒，我都有看见。」
基金会？基金会！？这些事情，杨灿居然知道？
「你是不是在监视我啊？」
「我......我才没有。」
但是，杨灿的举动却出卖了他。
视线上的游移不定，转头的模样，还有、还有脸颊上的小小红晕。
「那你还要不要当爸爸啊？」
「当然......当然要啊！咳咳......该回家吃饭了，叔叔、阿姨都在等着我们了。」
听着杨灿这笨拙的话语，黄芯瑜笑了，从前的她可能会酸语几句，但现在那些都没有必要了。
有爱她的人在，也有她爱的人在，那些小事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