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会结束後，三五成群的离去，李大非也是醉倒，被其他朋友扛走了。酒量绝佳的李书芸托着脸看着张惟安，他知道自己甚麽都会被李书芸看透。
全场都走光，只剩李书芸和张惟安两人还在喝着，两个从大学就在尬酒的人，却总是整场最清醒的。
「还以为你是个大直男……」李书芸说着。
因为像是被看透了觉得别扭，张惟安默默喝了一口酒，若有所思的看着天花板。
「我和他只是想法和个性很像而已。」张惟安边解释着自己对许子凡的感觉，不愿意正视李书芸的注视。
「所以…你只是很在乎你新交到的朋友。」李书芸顺着他的话说着，然後又开了手边的一罐啤酒，推到张惟安面前：「我知道你不会醉，陪我喝。」
张惟安默默接下那罐酒，其实也蛮希望自己是容易喝醉的人。
「我知道李大非很在乎我。」李书芸突如其来的发言，张惟安一直为单恋的李大非保密，这话让他心里一惊，但又必须保持镇定地听着。
「我也很在乎他，因为他很懂我，比你还懂…哈哈。」李书芸边说，戳了戳张惟安的肩头。
「我没有不关心你喔。」张惟安赶紧补充道，总觉得李书芸一直很介意有没有被当朋友。
「好啦，我开玩笑的。」李书芸接着说道：「其实我也想过我和他只是朋友的喜欢？还是另一种喜欢？超烦恼的。」
李书芸说着自己的心情，就和张惟安此时此刻的烦恼，有那麽一点相似。
「你觉得这很重要吗？」张惟安问道，也像是在问自己一样。
李书芸耸耸肩：「不知道欸，男女之间真的会有纯友谊吗？」她眨了眨眼，在暗示甚麽似地补充道：「男生和男生之间…最不缺的就是纯友谊了吧？」
「甚麽鬼啦…」张惟安笑了，觉得这个结论很奇怪。
「好啦，你就好好承认你很『在乎』许子凡，在乎朋友又不是甚麽大事。」李书芸拍了拍张惟安的胸膛，像是一步一步让张惟安接受自己与许子凡的友谊是有多那麽一点的『在乎』。
语毕，张惟安的手机显示着一串电话号码，还有一个「烦」字。
张惟安一把遮住自己的手机，深怕被李书芸看见：「我朋友找我，先走了，下次再陪你喝。」
李书芸早就看在眼里，说道：「甚麽你朋友…虽然他也真的还不是我朋友。这些酒拿去啦！」
一把接过装着酒的塑胶袋，匆忙跑出餐厅的张惟安接起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响起：「喂？」
张惟安下意识地笑了，没想到自己是如此的期待听见对方的声音。
「笑甚麽？」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不耐烦的声音，又觉得要被张惟安捉弄。
「你管我，快说打来干嘛？」张惟安问道，隔着电话却能想像地出对方眉头一皱的模样。
「我刚下班，找一个人送宵夜给我。」许子凡自己说完自己也笑了，同时也可以听见另一头拉铁门的声音。
「你肚子饿乾我屁事。」张惟安边说，带着稍微有点雀跃的步伐，口是心非地朝着花店的方向前进。
「老板说说你们今天去聚餐，那家的菜我很爱欸，带一点给我吃。」许子凡说道，殊不知张惟安手上只有刚才李书芸在他慌忙离去之前，塞给他一袋的啤酒。
手上只有一袋啤酒的张维安想起了之前许子凡吃饭的时候和大家聊天说过很喜欢吃甜不辣，他吸了吸鼻子朝着路边一摊盐酥鸡的方向前进，快速的点了一份没有切的甜不辣。
「我只有打包啤酒。」张惟安说完後自己笑得很开心。
「不要，我酒量超差。上次聚餐还被别人扛回家。」许子凡说着，张惟安能从电话里听见了公车行经的声音，猜想着对方应该走到哪里了。
从摊贩手中接过甜不辣，无声地付了钱点点头後，张惟安回应道：「你的迷妹那麽多，谁那麽幸运可以把你打包回家？」
张惟安走着，在接近花店的路上看见迎面而来的许子凡，他一看见张惟安手上的盐酥鸡，脸上露出兴奋感，小跑步朝自己跑来。
「谢谢安哥。」许子凡学着张惟安身边的哥儿们说话，一把抢过甜不辣。
「所以是谁扛你回家？」没想到张惟安会再问一次，许子凡边吃边看了一眼有点酒气的张维安。
「今天你讲话怎麽一直跳针，是醉了吗？」许子凡边说，张惟安看着他像松鼠一样地咀嚼着。
「谁扛你回家？那个姓陈的？还是那个姓徐的？」张惟安把许子凡周围已经模糊彻底的大学同学一一举出。
「白痴喔，才不是哩。」许子凡和张惟安肩并着肩走着，一边打闹。
张惟安趁着酒意大胆地问出了一个名字：「是杨昕言吗？」她正是那天看起来被拒绝的女孩。
「喔，对阿。」许子凡的回应却比想像中淡定地很多，张惟安反而不知道该说甚麽，两人走到了一处末班车刚过的公车站牌。
许子凡走到了公车站前就把甜不辣吃完了，两人随意坐了一下休息。
张惟安发觉自己挖了一个尴尬的坑，赶紧换个话题：「我去看了那个摄影展。」
「喔？那个摄影展怎麽样？以你的智商看得懂吗？」许子凡关心之余，还取笑了他几句，没想到不熟的时候各种礼貌，熟了之後就趁机捉弄对方。
「废话。」张惟安轻拍了一下他的後脑勺，然後又回到正经的话题：「我那天才发现，我一直以为现在的职业差不多就是个摄影师了，也算是我的理想了，但其实…我忘记自己想做是更远、更深的东西。只是因为我一直拿着相机，所以误会这就是我的梦想。」
许子凡被这麽一说也有感而发，回想自己的生活，也是有那麽一点迷茫，他也忍不住感叹：「不觉得25岁很烦吗？大家都说还年轻可以追梦，但我们都不知道自己在这段路上，到底走多远了。」
张惟安认同地点点头，靠着椅背的他望着昏暗的一盏路灯，随口一个总结：「我是走错路的笨蛋，你是走不快的傻蛋。所以我们是好朋友。」
「喔。是喔。好朋友。」许子凡莫名被戳中笑点似的，而张惟安看着对方的笑脸，也被逗乐了，然後也很满意自己为两个人的注解。
许子凡边笑，边看见张惟安敞开的黑色外套内的衬衫，最上方的扣子竟然是个裂成半圆形的瑕疵，他一边说着：「笨蛋，你的扣子。」一边想伸手去触摸，结果却不小心弄掉了。遗失扣子的衬衫，大大地敞开显露出张惟安的上半胸膛。
在半夜末班车已过的公车站牌，两个人觉得这一切很荒唐地大笑着。
「搞甚麽啦，这是公共场所欸。」张惟安笑着拍掉许子凡的手。
「哈哈哈，扣子还你啦。」拿着扣子的许子凡一心想把扣子还他，张惟安却握住了许子凡拿着扣子的那一只手。
「这个扣子你给我收好喔。」张惟安说玩，发觉自己握得好紧，情急之下赶紧松手。
「那你要不要第二颗也给我。」许子凡只是逗着玩地说道，没想到却看见对方轻轻一扯，把第二颗扣子扯掉，迳自塞进自己的外套口袋。
张惟安甚麽话也没说，但眼神却无声地透漏着：扣子给你，请务必收好。
突然觉得一阵冷，又或许是从两人停顿的这几秒钟逃离，张惟安把外套拉链拉到最上面，拿起了谁也没喝的啤酒站起身。
「我要回家了，明天还要工作。」张惟安说着，他发现到许子凡有点愣住了。突然想起李书芸说的，许子凡遇到不喜欢的是很明确地，他没办法装甚麽事都没有。相反地，张惟安最会装傻了，他本来想摸摸许子凡的头，却改而用力地骚乱对方的头发。
「兄弟，你甜不辣的钱不给我吗？我没有要请你吃喔。」张惟安说完就转身离去，丢下一句：「五十块先欠着。」
对於两个人来说，每一个举动或是眼神，好像最後都能用两个大男孩的幼稚来掩饰。毕竟朋友之间，没有营养的话最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