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兆岩的书房独立於大屋之外，绕行广大後院，穿过园林造景，拾级而上，至小丘顶——入目方是那古色古香木造建筑。
老先生爱极此地，甚至替木屋起了名，谓之清石闲室。
何故清石？
柳家子孙多带字而生。老先生字清石，偶闻人道清石老先生，便是指他。
元廷、天凝兄妹俩的字，均是由老先生所取。
长孙柳元廷，字君砚。长孙女柳天凝，字水晶。
天凝生在11月。暮秋清晨，天降甘露，露似水晶，得名。
现代社会，多数家庭已不再为孩子取字。交情不够深厚者，唤字也未免踰矩。
好比元廷，他从未将自己的字告诉过他人，除爷爷和妹妹，再无人知晓。
唤天凝「水晶」的则多了些，因那亦是她的乳名，爷爷身边朋友经常有如此喊她的，只不知那即是她的字。
天凝在书房外停下。
领她来的人於石阶处折返。爷爷的书房并非人人得以进入。
她敲了门，里头谈话声戛然而止。
半晌传出谢昊东的声音：「或许是凝小姐。」
元廷道：「听脚步声，应是凝凝没错。」
老者於是发落：「让水晶进来。」
天凝听着他们对话，想这隔音真是惊人地差，难怪爷爷不许外人接近。
胡思乱想间，谢昊东已开了门。视线对上一刹，他退开半步，垂眸道：「凝小姐。」
天凝应了声，走进去，习惯性环顾周遭。
除她自己，还有四人。
爷爷、哥哥、谢昊东，以及，家庭医生。
天凝眯了眯眼睛，弯唇。看来，能进书房的又多了一人。
走了两步，索性在柳元廷所在的单人沙发把手上坐下。
鞋脱了，光着脚去踩他。
没什麽规矩，且骄纵得要命。
偏偏在场无人责备她——无法，无须，或者无想。
柳元廷不介意，顺着那脚丫看，单手掐着她脚踝，嫌弃：「多久没剪脚指甲了？真脏。」
「少来，上周才做了保养呢。」天凝轻哼，「哥，这涂了指甲油的，你看不出来？」
兄妹俩你一言我一句，自顾自聊起天来。
天凝装作没看见家庭医生那似乎欲将她盯穿眼神，趴在柳元廷耳边说着悄悄话。
「这两只死崽子真是给惯坏了！」柳兆岩佯怒，「水晶，老朽喊你过来听话的，不是玩闹！」
说毕，又啐柳元廷一句。天凝笑嘻嘻认错，问爷爷有什麽事。
「明晚聂家小子成年，你贺礼准备好了没有？」
天凝听着，心里明白，这破事该来了。
面上仍作不知情，「买了手表。区区聂上行生日，还有什麽好准备的。」
心道，穿黑衣就要送钟，聂上行RIP。
「记得让棠姨将你打扮得漂亮点。你和聂家小子年龄近，该多多相处。」
「嗯？」她眨眨眼，「相处什麽？」
元廷笑了笑，拍她脚板，「装傻？爷爷这是要你跟聂家的谈恋爱呢。」
天凝惊叫一声，整个人都要跳起来，「我的妈呀，谈个屁！」
柳兆岩顺了桌边的钢笔扔过来，「死丫头，嘴巴臭成这样！」
自然没打中，柳元廷手随意一探，便接着了笔。
天凝甜甜地笑，还欲顶嘴：「让我跟聂狗谈恋爱，我还不如跟我亲哥谈。」
元廷不嫌事大，笑得欢，摸摸天凝的发，「滚，别恶心我。」
柳兆岩气得双肩发颤，起了身，未待发作，没站稳，险些跌坐回去。
天凝赶紧上前去扶，却被人一把推开。
医生挡着她，不知有意无心，更暗暗踩了她一脚，「凝小姐，请您说话注意些！老先生身体不舒服，有些话是听不得的！」
天凝长吁一口气，笑了声。
这女的，哪来的胆？
柳元廷看见妹妹变脸，勾唇，倚在沙发里看戏。
天凝花了几秒钟思考，该用手，还是用脚。
……脚吧！
她的防身术是柳元廷教的。
元廷精通各式格斗技，枪法同样，全是一等一。
而天凝是很好的学徒。
一记回旋踢。
正正打在女人脆弱的小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