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在家休息？」巧的是看着时间出门，为求不被认出搅扰的池明瑜更甚至戴起口罩，无奈刚想晃进超市便遇上方从学校方位归来的方川，他打量了下店门口高挂的招牌，一下了解对方来此的意图，「超市？」
池明瑜眸光微闪，将口罩往下拉了点。「对。你家在附近？」
「啊，差不多，再走不久就会到。你要逛超市的话，介意我跟着吗？」方川略略调整布质书包背带，瞧着自己的脚尖，不缓不慢地掷一提问，池明瑜想，这时说介意未免不解风情，说不介意他又是不愿意的，进退两难之际，他是想撇下方川迳自进去，却在最後只无声地笑了笑，成吧，跟不跟都无所谓。
得到默许的方川站在那道清瘦背影身後，半晌，亦步亦趋地随着他。
一进入店家，因池明瑜目标明确，也无需提购物篮依序货架排列慢悠悠地找，他是熟悉这家超市的，大约都晓得该买的东西落在那里，捋顺前後距离，他决意去较饼乾糖果类和他再近些的宠物粮食，一拐弯即至，自然得仿若身旁无人。
架上一层叠一层的罐头按口味、种类排得齐整，他镇静地扫视一环，然後取鸡肉和鲔鱼的各两罐，价格他私底下比价过，现在选的这款是网路评价还不错，部落格、粉丝专页推荐也不少，并不至於昂贵得让手拎一千的他吃力的一个牌子，他毫不留恋地调头，准备到零食区选回礼。
方川见他步伐转向，跟了上去，问：「你养猫吗？」
「不是。」池明瑜未回首。
「好像你在学校的时候话多一些，原来喜欢安静吗……」方川接起续语也是水到渠成，有答便能再问，合着池明瑜最多可能只这麽疏离。
几句话的路达至专卖零食那个地带，他想买的是和林绾白色恋人同品牌的日本进口饼乾，草莓夹心的小圆饼，碾碎威化做底再制成新的上下二层，有些饼乾的咸与奶油香，尽管比不得外头大牌的排场，不若马卡龙那种以精致闻名的点心，挑拣同制造公司的商品亦省得彼此送礼不对等的情状。
他思绪清晰，揣罐头到左臂弯，腾空右手拾一小盒，待选毕之後，他语速不紧不徐道：「是因为我坐在你隔壁，是靠你最近的人，所以你才来找我？班上还有很多人能做朋友，我这样被……偏爱，不太好吧。」
池明瑜挺想说，你看上我哪点，我不会改，但你别和我走太近，保持距离。
这大概是方川见过池明瑜说最长一串话的一次，启唇过了五秒，讲的问题却发人深省，在方川思考着的与此同时，怀中抱数样货品的那人正朝结帐柜台走去，倒也不等他。
超市做落地窗的设计，使冬季早早暗下来的天色在室内都一览无遗，灰黑灰黑的色调衬得池明瑜上裳白得很显眼，虽道是超市日光灯管亮着直视久会感眼睛酸涩，果然温和的纯白毛衣能抚平太利的视觉伤害，方川不自觉地追随，一瞬想起池明瑜是为何「被偏爱」。
「体温。你是有体温的，或者说呼吸、脉搏，这些你都有。」
池明瑜反问：「谁没有？」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结完帐目之後池明瑜步出店外，就伫立在遇见方川的那个位置，他主要不是在等方川回应，而是暗自心忖既然他住这儿，往後碰面的机率应只高不低，抬头瞅了瞅街边路灯稀弱的昏黄，一眨、二眨、三眨眼……才闻他说：「我不知道。」
——当朋友需要什麽理由吗？
散场时收获来自方川直击灵魂的「要不要原由」，池明瑜着实顿在当场，细微的顷刻间方川察觉到对方眼里的迷茫，笑了一下，让他好生保重就走了。池明瑜试图甩开外人带来的念想，却不受控制地压下後又弹起，他无法为自己解忧，索性想如何为方川解惑，在去找小猫的路上他辗转地思量。
说起来，他自身结交朋友的经验是少之又少，唯一一个章谋还是自小到大的情谊，小孩子容易敞开心胸，不警戒、不设防，池明瑜还小的时期更加活泼，国中突地消沉，说的话照旧是比这会高二多。为什麽，为什麽呢？接纳不了别人，成为这副模样，兴许是这个世界上，有部份的人注定孤身终老，无论身边来过多少人，停留过多少人，他们终究会离你而去。
倒不如将起始扼杀於摇篮，不曾拥有，总好过拥有而後失去。
池明瑜有时也觉得他太过娇贵，走不出家庭所致的阴霾，因为噩梦时分，他仍会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有关殴打，亦或勒索，心魔萦绕不去。
「来吧，吃饭了。」他屈膝蹲到电线杆旁，轻声呼唤猫咪。
像是心有灵犀，小猫喵喵叫地彷佛在回应池明瑜，从不知哪条暗巷窜到池明瑜身前，牠温驯地拿脸磨磨他的腿，埋头往他给放的饭中卖力舔食。
这画面看得池明瑜眉眼弧度一软，他掏手机滑到相机那一页，纵着介面朝牠一咔嚓。
只是张平凡无奇的相片。
Fang：我能看猫咪的照片吗？
池：什麽？
讯息传来的当下池明瑜还杵在街道托着腮看猫咪吃饭，他点击系统通知，对传讯者的名字感到眼生，仔细地瞧，哦，方川。他没有立刻覆答，是见小猫饱餐後逗弄游戏了会再捎信息的，指尖触动，敲了两个字。
那端回得极快。Fang：超市，猫粮。
池明瑜边走边想，他怕不是有千里眼，怎麽确定他有没有猫的相片，难不成丧心病狂到会跟踪他的地步吗？原先他当然一口否定，随後思及这桩可能性，略有停顿地转头望了望，好在是他多虑。
那只小猫毛色深黑，眸子不狭长，圆滚滚的。池明瑜并没有在牠用餐过程打扰，他知道牠或许在他未必日日来的那些天不会有下一餐，再者动物进食本不应有人类阻断其行径。
「猫……」
用户池传送了一张图片。方川不假思索地往屏幕一点，长形方框里的是只幼小的黑猫，看着体型不大，但应该脱离断奶有段时间，他朝背後垫高的软枕偎倚，薄毯掩住未穿拖鞋的脚，凝望相片有一阵子，手机嗡嗡振动。池：可爱吧。
附加的那句逗乐方川，他手指轻压不及他掌心宽的光滑面版，和池明瑜聊着天。
Fang：可爱。
Fang：下次我也想去看牠。
另一端沉寂了下来，估摸着忙着走路，方川没有太在意，只觉得有些好笑，「可爱吧」这样的话出自他嘴里，看来是很喜欢牠了。方川伸伸懒腰，才想陷进抱枕的那刻便被门外的人喊住：「可以出来吃饭啦！」
「好，马上——」它又倏忽振荡。
池：朋友才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