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点初的全家。
夜班和大夜班交接。柜台店员眯眼打盹，名牌上写着董政钦。
「又打电动没睡觉了？小心店长调监视器扣你薪。」换下制服的任承佑单肩背着随身包，把面包和饮料丢到结帐台上，「帮我结帐。」
「啊，你不懂啦。」董政钦打了个哈欠後从容的刷着条码，「价钱自己看。」
任承佑瞥了眼电子版，六十元。
他把五十元铜板放在大姆指和食指间，往上弹後接住。
「正面反面？」任承佑问。
奈何董政钦一点兴致也没有，「我就回答侧面行不行？」
「你很无趣欸。」任承佑打开手掌，反面。
他掏出口袋里的十元硬币连着五十元放进董政钦手中。
「就说你不懂啦，阿承。」董政钦把五十元硬币举高，作势要透光，「先生稍等，这就为您验钞。」
任承佑被他无厘头的动作惹得发笑。
「五十块是要验什麽鬼啦。」
「唉，大半夜的谈什麽鬼啊。」董政钦把六十元丢进收银机里，兴致缺缺的将发票拿给对方。
「怕了？」任承佑调侃。
「哎，承佑葛格人家好怕——」董政钦顺着任承佑的话接下，故意对他眨眼。
「你加油，我回家睡觉了。」任承佑一点也不领情，挥手就走。
「唉你这个没血没泪的後辈——」
任承佑离开以後，店里陷入一片沉默。
董政钦无聊的打开收银机。
喀——喀喀——
他盯着盯着，又把收银机推回去。
喀——碰——
「......」
董政钦现在觉得自己特别像个零智商。
他望向门外，街上空荡荡的。於是拿起扫把和畚箕，开始悠闲的扫地。
十二点整。
他离开柜台跑到食品区开始检查过期商品，最後搜刮出利乐包的芦荟汁、隔壁棚的凉面和一大堆面包、几颗御饭团。
面包和御饭团可以说是不意外。芦荟汁本来就是较非大众的饮料，过期前迟迟卖不出去算是常态。
但说到凉面，董政钦一直不明白为何冬天要卖凉面，这种季节根本没什麽人想吃凉面。
报废了最後不是丢掉也是进了这些小员工的肚子里，冬天吃凉面实在有点心塞。
虽然台湾的冬天一点也不冬天。
他把面包先放到休息区的桌上，用最快速度把这顿宵夜——刚过期的凉面和芦荟汁解决掉。
後来物流公司的卡车来了。
董政钦本来准备去清机器，连忙又跑回来和送货员清点包裹。
来来回回折腾完EC(*店到店取货)，董政钦又想睡了。
送走物流员後，他跑回关东煮机前认认真真清理一遍机器。
途中来了五六位客人，看起来都刚下班。
他把清理机器前拿出来的关东煮各自分给他们。
之後董政钦放入新的关东煮，也清理了热狗机、包子机、咖啡机。
於是那张放着面包堆的桌上又多放上几条热狗和包子。
董政钦再补了两次货、帮十几个客人结帐。
然後在凌晨两点左右迎来两位特别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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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安和少年并肩走在只有微弱路灯照亮的街上。
少年抽着尤安很嫌弃的七星，突然毫无感情的叫了一声，「啊。」
「怎麽了？」尤安问。
「大夜通常不太愿意让客人使用座位。」
少年毫无预警浇了尤安一头冷水。
夜深，冷风吹着站在全家外头的两人。
「你要怎样？」少年熄了菸。
尤安思考几秒，霸气道：「进去。」
门铃声，董政钦抬头。
走进店里的是一个乾乾净净的年轻小哥和一个看起来不好惹的少年。
他们挑了点零食和饮料，其它几乎都是微波食品。
结帐时，少年站在後面打混，尤安对董政钦说：
「我们是来这附近玩的，因为一些问题没处理到住宿。住旅馆太奢侈了，我们对这附近也不是很熟。能不能让我们在这里待到早上就好？」
董政钦刷着条码的手一顿。
「喔......请便。」他面露为难，却还是缓缓的点了头，「微波稍等。」
「谢谢。」尤安对他表示感激，转头则对少年露出得逞的笑容。
少年：「......」
董政钦转身把食物丢进微波炉，一脸困扰。
这样一来工作时必须分神注意这两人，但他总不能赶走两个没地方待的可怜人。
微波完毕，董政钦亲自帮两人把食物送到座位上，顺便分了包子给他们。
桌上的热狗还有两根，董政钦自己趁着空闲啃完一根。把剩下那根放回桌上後，他又立刻回到柜台。
他一边工作，时不时抬头确认休息区的两人是否安份。
折腾了三小时左右以後，凌晨送报时间。
自动门打开，传来送报员的大声问候。
「董事长早——」
「早。」董政钦打了个毫无干劲还软绵绵的招呼。
送报小哥叫做何家玮，老员工，和这间全家里每个轮过大夜班的店员都很熟。
「这是怎了，要下班还不高兴点？」他睡眠充足早起情绪MAX，特别亢奋。
「累。」董政钦言简意赅。
「哦——」何家玮一个人自嗨，他哭笑不得的点点头。
「报废面包还有很多，要不你拿几个去当早餐？」面对认识的人，董政钦索性摆出厌世脸。
「嗯，好啊好啊。」何家玮帮他把报纸摆到架上。
董政钦深吸一口气，打哈欠。
他领着一脸朝气的何家玮，让他一口气带走五个面包和剩下的那根热狗，补了句话。
「过期五小时，安全自负。」
「安心安心，相信我铁制的胃。政钦我爱你，给你一个爱心。」
何家玮抱着面包没有空出来的手，只好对董政钦狂抛媚眼。
对方立刻做出呕吐的动作嫌弃他，何家玮笑了很久。
「好了不闹了，光荣告退。」
和何家玮打闹了一下，董政钦清醒了点。他对何家玮的背影喊声慢走。
「就知道你是爱我的啦。」何家玮蓦然回首，眨眼送秋波。
董政钦丢了包番茄酱过去，喊句你快滚。
休息区。
尤安和少年各滑各的手机，没什麽交谈。
气氛倒是没有尴尬，反而带点说不上的放松感。
尤安听着前台进进出出，有点想睡。在听到送报员的声音後才发现已经五点了。
他放下手机，少年抬头，两人视线正好交会。
「你混帮派又翘家，家人不会担心？」尤安问。
「我没妈。老子还在，但他不管我。」少年含糊的回答。
「是喔——」尤安拄着脸看少年平淡的表情。
「你几点要走？」少年别开视线，看向外面问。
「五点半。」尤安打开公车动态时刻表，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好想睡。」
「亏你工作完还能熬夜坐在这里。」
「但我已经撑不住了。这果然是老了吗，你看看你，年轻真好。」
少年面露无奈，「我难道该说谢谢夸奖吗？」
尤安笑了笑，喝完最後一口饮料後把桌上的垃圾丢进垃圾桶。
少年起身把椅子靠上，「你还要买什麽吗？」
「嗯——咖啡吧。」
尤安拿着咖啡到柜台结帐。
「今天帮大忙了，大夜班很累吧？」
「累，可是要赚钱就必须习惯。」董政钦露出营业用笑容，又因为自己以为两人是奥客，有点心虚。
身为LP的男妓，尤安非常感同身受，「我懂。」
天要开了，客人也来了。尤安跟董政钦草草结束话题，和少年一起离开。
董政钦目送两人走出店里，顿时才发现矛盾点。
那件制服不是附近的高中吗？
用力打了个哈欠，他有点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