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类。
这是莫邵承的第一个想法。
笑面虎。
这是他的第二个想法。
画面中，姜穆寒的笑容看似好相处，实际上却让人感到威胁性十足，不知怎麽的，莫邵承对他越来越感兴趣。
上班时能秉持彬彬有礼，下班後，全部的礼数就不知道飞到哪去。
难怪他有事没事就想嘴几句，毕竟同性相斥嘛。
「你对他说了什麽？」莫邵承看着刚回来的姜穆寒。
「你在监视我？」
「确保你的安全，没别的意思。」莫邵承说。
姜穆寒无所谓地耸肩，「没什麽。」
「那怎麽感觉他好像特别怕你？」
「你的错觉。」
姜穆寒没再搭理莫邵承，走到办公桌前，他打开抽屉拿走手机。
「这里交给你，我走了。」
「去哪？」莫邵承疑惑，「现在可是上班时间。」
他很乾脆给了两个字，「翘班。」
「……」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有种你来当我主管。」姜穆寒似笑非笑路过他身边，留下又是一脸发笑的莫邵承。
「妈的，突然好想掰弯你。」
♠
姜穆寒开着蓝宝坚尼，往分公司的商场奔驰。
虽然现在是翘家的状态，不过徐瑞磷提醒他偶尔还是要关注一下自己名下的产业，才不会与这个世界脱节太远。
「那边的业绩最近有点差，你可以过去调查一下。」徐瑞磷说。
姜穆寒带上蓝牙耳机，「哪个区域？」
「专柜还好，最主要是店面。」
「嗯。把这三个月的业绩报表传给我。」
「已经传了。」徐瑞磷停顿了一会儿，想到什麽似的说：「对了总裁，你都不回你妹讯息吗？」
「这几天忙，没时间看手机。」
其实是看了也不想回，他不想和家人牵扯太多关系。
「她快烦死我了，这阵子天天来公司，似乎笃定我知道你在哪里，硬是要逼我说出个所以然。」徐瑞磷无奈地说。
「说不知道就好了。」
「她可不是笨蛋。」徐瑞磷说，「我跟你的关系那麽好，她相信你不会隐瞒我的。」
「那就打模糊牌。」姜穆寒才懒得鸟这事。
「你还真是……」徐瑞磷失笑。
「莫世集团跟我们家有关系吗？」
「没有。」徐瑞磷一愣，「怎麽忽然问这个？」
「好奇而已。」
「他们家以娱乐公司为主，不经营贸易，基本上跟我们打不上照面。」
印象中好像真是如此，「那你知道莫邵承吗？」
「莫邵承？」徐瑞磷的口气有点古怪。
「怎麽？」
「他是被莫世集团赶出来的，这事只要是上流阶层都知道。」毕竟当时传很广嘛，说是某家富二代无所事事太久，被大家长放出来社会历练。
然後历练成了男公关？
想到这，姜穆寒不自觉发笑。
「我说大总裁，您也别笑人家，好好的公司主管不当，学人家玩什麽浪迹天涯。」徐瑞磷阴阳怪气地说。
「我会给你解释，但不是现在。」姜穆寒说。
「好喔。」徐瑞磷很敷衍地回应。
根据他的了解，姜穆寒是一个非常会打模糊牌的人，嘴上答应的事情很多时候都只是空话，无须过度认真。
这次说翘家就翘家，虽然他隐约感到一抹古怪，但姜穆寒不想说的事，很少有人能敲开他的嘴，索性一切当不知道，反正他大爷想说了自然会说。
「你还没告诉我，你现在到底在那儿？又是干什麽吃饭的？」
「闻皓这边。」姜穆寒言简意赅地说。
「闻少啊……那我放心了。」
「别多嘴，不然回去我就宰了你。」
「知道了知道了。」
♠
这人还真是……表面上的贵公子。
莫邵承坐在办公室内，盯着这几日的监控画面，嘴边的笑意越发兴致。
工作时的姜穆寒，完全没有当初被遗弃的样子。
为什麽说是被遗弃？
因为他当时的表情简直糟糕透了。
像是被谁丢下似的，漫无目的在街上游荡。
「喂？」
「怎麽是你接的？姜穆寒呢？」闻皓问。
「他翘班了。」
「那跟你讲也行，下个月我们有员工旅游，报名表我已经传到公务机了，记得通知所有人员，要参加的签个名字。」
「知道了。」莫邵承完全不意外姜穆寒在闻皓眼里有特权。
虽然知道这家伙基本上不参加这种活动，但闻皓还是忍不住问：「你会来吗？」
「姜穆寒去吗？」
「呃……应该会吧，你要是介意的话……」
「我去。」
闻皓愣了一下，「稀奇，你竟然会想参加。」
「偶尔也该促进一下同事之间的情谊。」其实他是想看看姜穆寒和大家一同出游的样子。
是不是一样的从容不迫，是不是一样的漫不经心。
「那你最好最後再签字，不然大家一看到你在参与名单上，或许就改变主意不参加了。」
「靠。」莫邵承笑骂。
「记得通知姜穆寒这件事喔。」
「好啦。」
放下电话，莫邵承马上按着资料表上的号码，拨了一通电话过去。
「喂？」
并不是没和男人通过电话，但对方低稳平缓的嗓音，竟然挠得莫邵承耳朵发痒。
「打给我不讲话是什麽意思？」电话另一端，姜穆寒一脸问号。
「今晚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姜穆寒拿下手机看了一眼，确定上头的显示真的是莫邵承，才把手机拿回耳边，「你撞到头了？」
靠，多麽没礼貌的人。
莫邵承额角的青筋跳了一下，「闻皓有传东西到公务机，讨论一下？」
「很急？」
「是不急……」
「不急就等我回去再看。」说完这句，不等对方回应，姜穆寒就把电话挂了。
「……」
看着萤幕被挂掉的画面，莫邵承突然想打人。
这人到底有什麽毛病，一直都不把别人的话听完吗？
姜穆寒把手机丢到一边，虽然手里操纵着方向盘，脑里却想着莫邵承到底在发什麽疯。
他俩是多好的关系能一起吃饭……上一次的烧烤是意外，难道这次也是意外吗？
他不会是有意找碴吧？
同性相斥的原理他还是明白的，他们两个很像，不只是工作，还包括个性。双方都维持表面的绅士，实际上，彼此的脾气却是又臭又差……他是不是觉得自己碍眼，才要费尽心思铲除他？
因为他抢了他的位置？
想到这，姜穆寒又摇摇头。
都成年了，谁闲闲没事会玩这个把戏？
♠
回到住处，姜穆寒把外套一丢，拿着笔电便半躺在沙发上休息。
今天跑了一趟商场，现在他累到完全不想动。
「哥，你还好吗？」
手机震了一下，是自家妹妹姜若雪传了讯息过来。
「嗯。」他回传一个字。
「爸妈都很担心你，要不要回来看看？有什麽事情都可以好好沟通，不要这样冷战嘛。」一张可爱的贴图和装可爱的颜文字，让姜穆寒看得有些烦。
「别多事。」传完这句以後，姜穆寒就把她的讯息通知关了。
他不想扯到家里的事，一想到那些，他整个人的心情就不是很好。
关掉萤幕之前，一则交友通知跳出来。
姜穆寒有些疑惑。
他不喜欢社交，理所当然也不喜欢加好友，有关自己的资讯他一向都是设定私人，除非本人给ID，不然没人能搜得到他。
那这家伙又是谁？
他皱了皱眉，有些纳闷地点开。
大头照是一张熟悉的脸庞，熟悉的绅士微笑，还有那头挑染金发……
「……」
那家伙绝对是看了员工名册才搜到他的号。
姜穆寒盯着萤幕半晌，一想到之後的工作或许会有交集，又看在网路传讯比较方便的份上，他才按下接受邀请。
几乎是瞬间，对方就传了一则讯息。
这速度快到他来不及按返回就已读了。
「下个月员工旅游去不去？」
姜穆寒回：「不去。」
「为什麽？」
不去就不去，哪来什麽为什麽？
不再回应任何话，姜穆寒例行性把手机晾在一旁，任凭萤幕不停闪烁，直到自己昏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手机和他想的一样没电了，插上充电器，他才想冲个澡，下秒闻皓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你为啥不去员工旅游啊？」他劈头就问。
「……」敢情你一大清早打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说话啊！」
「没兴趣。」
「啧啧，其他时候我不管你，但这一次你必须去。这可是你当主管的第一个员工旅游，要藉着时机和同事多多交流。」
「我不需要跟他们交流。」
在Wen\'sHouse的期间只是避风头，又何须跟谁培养感情？
反正他迟早要离开。
「那你又要在家当宅宅？」闻皓无奈道，「这次的员工旅游是豪华邮轮一个礼拜，我好不容易排好的行程，你怎能说不去就不去啊？」
「……」
闻皓叹了一口气，「姜穆寒，你已经消沉快两个月了，我知道你一点都不想回姜氏，但在外出的这段时间内，不要那麽死气沉沉好吗？这样我会很想把你赶回家。」至少跟家里大吵的时候还有生气的情绪，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做什麽都无所谓，要怎样都没关系。
「我没死气沉沉。」
「有！你有！」闻皓忍不住大声，「现在的你就好像一个机器人，虽然不会难过，但也不怎麽开心……发生的事就发生了，重点不是过去怎麽了，而是未来应该怎麽活，难道你想让你家的人看到你从此一蹶不振的样子？你甘愿继续被他们说闲话？」
「就算我什麽都不做，他们还是有很多闲话可说。」
「很久以前有一个人告诉我，气别人的最佳方式就是过好自己的生活。」闻皓说，「你现在是打算跟我证明说到做不到了？」
姜穆寒叹了一口气，「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员工旅游就给我滚出来，不然我们绝交！」话一说完，不等对方还有什麽回应，闻皓就把电话挂了。
姜穆寒无语地看着萤幕几秒。
「我到底为什麽一定得出席员工旅游……」
♠
「姜寒。」
送走顾客，姜穆寒正在收拾桌面。
他是这边的主管，平时偶尔也会接客。原以为没什麽人会指名，但好像一直有人在帮他做宣传，现在他的人气已和莫邵承不相上下。
为什麽人总是喜欢这种样子呢？
不在乎他是否真心，要的就只有表面的温柔和嘘寒问暖。
「怎麽了？」
「有客人想指名你，接吗？」伊晨问。
姜穆寒点头，「请他稍等，我马上过去。」
整理好包厢，姜穆寒轻轻关上门，往大厅走的时候，丝毫没有发现有人正在身後看着自己。
「顾客对他的评价如何？」莫邵承问伊晨。
「温和儒雅的好绅士，在他身边可以尽情放松，也可以享受被疼爱的感觉。」伊晨说。
「全都来自评论？」
「是的，还有一些是口头。」伊晨停顿了片刻，「有几个是比较特别的评论。」
「说来听听。」
「有些女性顾客觉得他很像哥哥，有被保护的感觉。」
「……」哥哥？
刺头还差不多一点，还被保护呢！
有看过一言不和就挂电话的哥哥吗？
「怎麽了吗？」伊晨和莫邵承是同期的同事，关系还不错，是少数不怕他的人。
「没事，我以为他做不久就会离职。」
伊晨偏头想了一下，坦承：「其实我也这麽以为。」
人生来都有他的气质，姜穆寒是属於不说话也让人觉得很高尚的类型。
好像原本就不属於这个世界，而是处在上流阶层的大少爷。
这样的人来这种地方当公关？虽然是主管，但不管怎麽想，总感觉有些格格不入。
「大少爷？」
「是啊，他给我的感觉跟你很像。」伊晨点头，「只是你们两个不同类型。」
莫邵承挑眉。
「大家给你的评价就是不好惹的贵公子，虽然表面上笑脸吟吟，但谁都知道招惹你没什麽好下场。」坦白说，就是满肚子黑水的形象。
「那他呢？」
「温和友善、风度翩翩、玉树临风……简单来说，就是温暖好人的形象。」
温暖好人？
莫邵承忍不住大笑。
「怎麽了吗？」伊晨不懂他的笑点。
「没，姜穆寒不是那种人，客人都被他的外表骗了。」
其实不用他说，伊晨也觉得姜穆寒不是个温暖的人。
真要说的话，他看上去确实是温暖好绅士，可实际上，那双浅棕色的眼眸却总是透着一股冷意。并不是敌意，也不是厌烦，而是一种无法轻易靠近，彷佛披着友善小绵羊外表，真面目却是无情大野狼的氛围。
「他是不是跟你一样有人格分裂？」这是伊晨得出的结论。
「你说谁人格分裂？」莫邵承瞥了他一眼。
「更正，是上下班的时候有各自不同的风格。」伊晨睁眼说瞎话。
「差不多吧。」莫邵承耸肩。
他不认为这是人格分裂，这只是一种公私分明的表现。
上班的彬彬有礼是因为敬业，下班後他就不爱展示那套。
但他会这样是因为家里经营娱乐圈，这种双面形象接触多了早已习惯，那姜穆寒呢？
大多数的人都是表里如一，那他变成这样的理由又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