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文－祭
蓝曦臣睁开眼睛的刹那，有一瞬间的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幽暗的内室中连烛火也没有点，只有微微的月光自半掩的窗外渗透进来，蓝曦臣眨了眨眼睛後，轻叹了口气缓缓的坐起身来。
晕黄的烛火亮起，茶具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室内轻响，好一会儿之後，咕噜咕噜的水滚声伴随着淡淡的茶香盈绕，蓝曦臣端正的跪坐在蒲团上，执起了冒着热烟的茶盏合握在手心，看着那升起的热气发起了愣。
此时已过亥时，早该是就寝的时候，蓝曦臣本来也是睡下了，但不知为什麽的突然地醒了过来，然後就再无睡意，只能无奈的起身给自己泡了茶，可花了时时间泡好了茶，他又不想喝了，结果只能握着茶盏看着上升的热气发愣。
「……总不会是他不在就睡不着吧？」喃喃低语了一句，蓝曦臣摇了摇头，垂首抿了口热茶，他们不常睡在一起是常态，聚少离多是正常，他可以确定绝对不是因为他不在的关系，那……他今天又是为什麽？
「兄长？」轻轻的敲门声和呼唤让蓝曦臣回了神，他应了声进来，随即室门拉开，只着轻便白衣的蓝忘机缓缓走了进来。
「还没睡？」给走到面前跪坐下的弟弟倒了一杯热茶，蓝曦臣笑着问道。
「睡了，只是……见兄长房里亮着，过来看看。」垂散在肩头的长发只简单的用一条红色的系绳绑着，看起来的确像是曾经睡下了，不过……
看着蓝忘机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蓝曦臣轻笑着说道。
「只是因为魏公子？」
「……他突然说要去厨房做东西吃。」睡到一半，魏婴突然蹭了上来，他本来以为……咳嗯，结果他居然蹭着自己说要去厨房做东西吃，然後就窜下床跑出去了，被他这麽莫名其妙的一闹，他停机了三秒才回过神，但人早已经跑不见了。
无奈的起身跟着去厨房，却在经过蓝曦臣居室时发现屋里透了光，他犹疑了一下子，想着魏婴引起骚动应该还要一会儿，便先敲了蓝曦臣的门。
「兄长睡不着？」看蓝曦臣也是一副该是已经就寝却又起来的模样，蓝忘机放下茶盏问道。
「本来已睡下，却不知道为什麽又醒了过来。」苦笑着回了蓝忘机，在看到弟弟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蓝曦臣立刻又回道。
「不是因为他。你别又往他头上乱扣帽子。」
「……」蓝忘机面无表情的给了蓝曦臣一个不以为然的回答。
「忘机……你还是去看看魏公子吧，别把叔父吵起来了。」挥了挥手，蓝曦臣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到现在还是跟他不对盘的弟弟站起身，有礼的行个揖後离开了房室。
少了个人的房室又恢复了寂静，连原来还有的滚水声也没了，蓝曦臣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茶，他看着点起的火烛随着时间过去渐渐暗淡了许多，待喝完了一杯茶，放下了茶盏，蓝曦臣揉了揉额际，熟悉的疼痛感跳动着，他已经很久没犯头疼了，怎麽突然地又疼了起来？
屈着手靠在案几上，手指揉按着额际，蓝曦臣闭目等着那不适的感觉淡去，此时屋内又更加的寂静了几分，只有那从半掩的窗外吹进了丝丝的凉风，一阵阵的……一阵阵的……
蓦然地一股温暖贴在自己身後，接着一双手按着蓝曦臣额际，开始轻慢的揉按起来，闭着目的蓝曦臣嘴角扬起，他放下手，任由那人温柔的按着自己。
「不是说有事忙着？怎麽突然跑来了？」
来人没有回话，倒是揉按的手从额际移到耳後，蓝曦臣舒服的轻咛一声，嘴角的笑意更盛。
「行了，别按了，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你要不先去洗漱一下？」
揉按着耳後的手继续移到双肩捏按着，一直没听到身後人的回应，蓝曦臣有些疑惑，他睁开眼往後看了一眼，正要开口的话却哽在喉头，什麽声音也发不出来。
『这样的力道可好？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呢……二哥？』
颈骨断折，头无力的垂放在肩上，来人一身原本金黄灿烂的衣服染上了深黑的血污，祂的五官淌着血，张开的嘴里溢满黑血，翻白的双眼直直的盯着自己，笑得诡异森然。
金光瑶！！！？？
蓝曦臣惊得轻呼一声睁开了眼，他呼吸不稳，脸色惨白的环视着四周。
熟悉的居室，炉上的火还烧着，壶嘴也还冒着烟，点起的火烛散发着晕黄的光芒，泡茶的案几上还有二杯茶盏，一个是他的，一个忘机的，一切都没变，都和刚刚一样，那刚才……
手微微抖着抚着自己的脖颈，蓝曦臣想起刚刚那一幕，他是梦魇了？可那感觉为什麽这麽真实？就好像金光瑶真的来了，还替自己……
胸口像被什麽压住一样，蓝曦臣觉得呼吸都好困难，他揪着自己的衣襟，痛苦的弯着身子跪伏在蒲团上。
多久了？为什麽？为什麽？谁……谁能来……谁……
「你在干什麽？」
身体被猛然地拉了起来圈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蓝曦臣愕然地抬首看着男人气急败坏的模样，那熟悉的眼神里满是着急和担心，尤其那紧紧箍着自己腰间的手臂，用力的都快要把自己的腰勒断了。
「江……江澄？」
「你怎麽回事？不舒服怎麽不叫人？还穿这麽少？多大人了还不会……」
未完的话淹没在压上来的唇里。
江澄瞪着眼，看着蓝曦臣急切又笨拙的吻着自己，他眸光一暗，抱着人压上去，两人躺在蒲团上缠吻了好一会儿後才喘着气分开。
「你……」
「江澄……江澄……」
看着拚命往自己怀里蹭的蓝曦臣，江澄无语了好一会儿之後，也只能抱着人安抚着，直到感受到怀里的人平静了下来。
炉子的火又热了起来，快要灭下的火烛重新燃起，咕噜咕噜的水滚声伴着茶香再次的盈满室内，江澄坐在蓝曦臣对面给两人各倒了杯茶後说道。
「说吧，怎麽回事。」
「……」端起茶盏，蓝曦臣有些苦恼不知该如何开口，江澄瞥了他一眼後没好气的说道。
「老实说。你有没有说实话我看得出来。」
「……也没什麽……就是……」
把情形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蓝曦臣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江澄的反应，他知道江澄不喜欢……嗯，非常不喜欢他因为金光瑶的事纠结，可今天这个情形，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啊～～
「……今天我去找金凌。」
莫名地，江澄突然说起了其它的事，蓝曦臣不解却也没多问，他握着茶盏，静静的看着江澄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和金凌去祭拜了他父母，之後又回云梦祭奠了我父母。」拿起茶盏喝了一口，江澄看着蓝曦臣缓缓说道。
「今日是清明，是一般百姓遥祭亲人的日子。」
「清明？遥祭亲人……啊……」轻呼一声，蓝曦臣突然地想起了今日他看到的景像。
「怎麽？」
「难怪。我看到思追和温宁备了香烛和纸钱……」
「哦。所以你是看到了，想到了，然後梦魇了吓到了？」
「……我也不知道……或许吧。」苦笑着看着茶盏里的茶水，蓝曦臣神色黯淡了下来。
清明遥祭，大哥或许还有怀桑能祭奠一二，那人呢？无坟无塚，无亲无後，这样的日子，是否有人为他洒一杯水酒，烧一炷清香？
「有。」
愕然的抬起头，蓝曦臣看着一脸不悦的江澄，他刚刚说什麽？
「金凌不小心顺手拜了。」看对方一脸儍样，江澄心头更加的不爽快，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後猛然喝下再接着倒了一杯。
「没什麽事就别乱想了，想到人家都跑来找你，这很不好。你可是有家室的人，跟个外人搂搂抱抱的，成什麽样？」
啊啊啊～说什麽呢？谁跟……搂搂抱抱了？
「我很笨，有些事想不透弄不清，可我相信，不明白也没关系，因为有你在。」总算还没儍到没闻到男人那满满的酸醋味儿，放下了茶盏，蓝曦臣看着江澄缓缓说道。
「我很安心，有你在我身边。谢谢你今晚来……晚吟。」
「……歇息去吧，等你睡了我再走。」喝完最後一杯茶，江澄正欲起身时，蓝曦臣突然地拉住了他的手，江澄愣了一下，看着蓝曦臣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两人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之後，江澄才叹了一口气反手握着蓝曦臣的手两人一起站起身来。
「我先去洗漱一下，明日再回云梦。」
「……我帮你。」被江澄牵着走了几步，蓝曦臣突地在江澄身後轻轻说了句。
「什麽？」回过头，江澄看着蓝曦臣垂着头不解的问了声。
「洗漱……我帮你……一起也可以。」
「……」没再说什麽，江澄牵着蓝曦臣一起进了浴间，直到两人上了榻就寝，时间已经快要近丑时了。
寒室的烛光再次灭了去，半掩的木窗依旧，相拥而眠的两人并没有注意到，在窗棂上有一片淡紫色的花瓣，似真似幻的，随着扬起的一阵清风飞了出去。
紫色的花瓣在夜里飘扬，直飘到一座幽僻的小筑前，花瓣化成虚幻的两道影子，在寂暗的夜里如雾如烟的在小筑前飘荡。
『你可放心了？』
『做娘亲的，永远都不会放心自己的孩子。』
『涣儿有很好的道侣。』
『我的涣儿值得。』
『对了，你怎麽不让我去看一下湛儿？』
『……湛儿那边……不太方便？』
『为什麽不太方便？』
『……儿童不宜。』
『你说什麽呢你？』
『行了，先处理这个。』
一道若有似无的黑气在小筑前忽隐忽现，只见其中一道影子缓缓将黑影包覆其中，黑影拚命挣扎，但却没办法阻止影子的动作，很快的，黑影发出了一声极低的嘶叫声後，整个被白影覆没散去。
『堂堂蓝氏的宗主，岂是尔等低贱妖物能碰的？』
『好了，我们也该走了。』
『走之前，真的不能去看一下湛儿吗？』
『……别了，走吧。』
『为什麽你每年都不让我去看湛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