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放学，我就到三班门口去等绘凛。
虽然也想过这样会不会造成绘凛困扰，但果然嫌麻烦的个性还是甘於造成他人困扰也不愿自己麻烦。
「阿、阿悠，你等、等很久了吗……」
「没事没事，才刚到而已。」
绘凛紧张地抬头畏怯注视我的样子，让人说不出一句指责。
何况我也才等了三秒钟而已。
这孩子，动作也太快了吧？
一般来说不都要跟好姊妹们上演一下十八相送吗？
「那、那我们，就……」
「嗯嗯，走吧。」
并肩而行後，绘凛就恢复低低看着地面双手交握身前的样子安静走着。
无论是小碎步还是拘谨地不敢与人注视，都跟以前一样。
就算染了奇怪的头发做了奇怪的造型，她的本性也没有变啊。
惯於从眼角偷偷看人，也还是跟以前一样。
我不自觉地喘了口气。
「……小绘凛。」
「是、是！？」
我笑了一下。
一被我叫唤，就犹如受惊小动物大动作跳起的模样，也一如往常。
全部、全部都没有变。
我彷佛看到她整个人魂魄离体，一瞬间身体错位的光景。
全都是因为她太紧张了。
为什麽要这麽紧张呢？
「小绘凛……」
我注视着她，多少有些难以启齿——「你……很怕我吗？」
「……咦、咦！？」
小绘凛震了一下。然後……
「为、为什麽……」
如此一问。
貌似颇为困惑，一句话没有说完。
虽然她向来处於严重受惊状态，但我可以理解。
明明，不用如此勉强啊。
——我耸了耸肩。
「你知道，我风评不是很好吧——像这样跟我走在一起，不怕被误会吗？」
「咦、咦……」
小绘凛看起来更困惑了。
迟疑着、徒然张着口，貌似想说些什麽，但我先不管她：
「旁人很会捕风捉影的喔……尤其联想到我跟你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事实，不知道会被说什麽。」
「……阿、阿悠——」
绘凛停了下来，吞了吞口水。而我跟着停下，转头看她。
严肃地、不带一丝笑意：
「想要保护小绘凛——最好还是赶快跟我分开喔。」
——「不然我不知道那群人、或者那个人，还会对你做出什麽事。」
「阿、阿悠……为什麽、那麽说——」
小绘凛颤颤巍巍，神色彷佛受了深深的伤害。
我故意装作没注意到她比平常更难看的脸色。
「因为，不管如何，都想不到啊——想不到十全十美的办法。既能保护你，又能保护纪伊的手法……」
顿了顿，我做出结论：
「完全没有啊。」
完全没有。
让那个纪伊不受到我的牵连而有连带伤害……以及重要的青梅竹马不被扯进去的方法，完全没有。
无论是谁，跟我在一起，都会被说三道四。
因为，从那时候以来……直至现在，我仍然是那群人眼中的「无赖」。
但凡靠近我的人……就算是男生，也会被指指点点。
保护所有人的办法，没有。
因为世人的眼中，我就是不容抵赖的第三者、恶霸，尤有甚者，是强迫纪伊害她不得跟矶贝亮介交往的混帐……
直至今日，我也仍是他们茶余饭後的话题。
我在班上不受欢迎。
我没有朋友。
唯一还有多少在联系的男性朋友，在升学分班後也终於被我成功疏远。
因为，我不能再连累任何人。
既然选了这条路……所有的责骂与中伤，我便无权开脱，全数承担。
只要，不连累身边那些、我所珍视的人——
可是。
我突然感到难以喘气。
难以呼吸。
摀住了胸口。
「……唔。」
「阿悠……？」
——可是。
老说不想连累的我，难道不是正在——
连累纪伊吗？
「阿悠，你怎能、怎能，这样说呢——」
丹羽绘凛几乎落下眼泪，红通通的眼眶彷如小兔子的红眼，可怜又可爱。
可我不懂她话里的意涵。
不懂她反应的意思。
为什麽……要哭呢？
「实话吧……小绘凛，你选择疏远我是对的。你不该靠近我。」
「阿、悠……」
「我这个人很差劲，落到现在的下场都是自找……我没办法保护你，绘凛。」
「阿悠——」
没办法保护任何人的我，只能选择推开了。
因为，很麻烦。很麻烦，不想再多生事端。
不想再看到他人因为我受到连带伤害，不想再因为谁受到我的牵连而感到难过。
很麻烦。
痛苦纠缠的情绪……很麻烦。而我早已打算只为纪伊痛苦了。
「阿、悠……」
丹羽绘凛定定看着我，初次显露眼神的坚定。
她故作坚强、顽强地发出询问。
「你还喜欢……大海原同学吗？」
——她或许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
「……」
深吸一口气。
展露出最义无反顾的微笑。
——「那当然。」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我根本看不见——感情改变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