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沈文宣时他正在会议室里对着一群人拍桌子,我的手扶在玻璃上,眼睛看着他,原来他这样的人挑眉冷语起来也是如此肃杀的气势。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最终尴尬的笑着保证着什么。沈文宣方才面色缓和些许,推了推眼镜说着话,目光一扫仿佛是看见了我,他面部肌肉肉眼可见的一僵,摘下眼镜走出会议室,劈头盖脸的一句:“阿姨怎么放你出来了?”
他口中的“阿姨”就是我的母亲。这个话题不提也罢,一提我就想起之前我折断了她的烟斗,面色不禁一灰。沈文宣是何其聪明的人,见状不再多问,扶了扶我的肩:“节哀。”
他胸口也别着一朵小白花,安静素雅的垂着。我九岁时与他成为邻居,父亲待他如亲生儿子般亲切,沈文宣与我父亲也有很深的感情,这次似乎是因为沈家与宋家或尹家有什么无法逾越的过节才没有来参加葬礼,但他这样不露声色的哀悼还是令我心头一动,拉了拉他的小指,声音很低:“谢谢。”
“吃晚饭了吗?”沈文宣与我面对面站着,眉目间显出疲态,“如果没吃,先去餐厅吃了之后再去宿舍。你还记得宿舍在哪吗?”
我老老实实的摇头——的确不记得。
沈文宣面色一变,眼风扫了一下会议室,我急忙道:“你叫个人带我去餐厅和宿舍好了,你忙你的。”
“沿着这条走廊走到底就是控制中心,你去找希燕或者总管。不要乱走。”沈文宣给我指了个方向,我走过去,很远很远之后我再回过头,看见他还站在那里,单手抄兜,似乎陷入了沉思。
“那么小孩,”希燕对我说,“你和我住。”
“啊?”我抓着衣角,咬唇,“这样不太好吧?Nacy当初有给我安排宿舍的,我……”
希燕看了我一眼:“你认为,你一个人住宿舍不会怕?”
满怀的嘲讽与同情啊……
和唐晓翼一个德行。
我思虑再三,觉得自己的确还是怕鬼神之物的,但是Nacy给我安排的宿舍——
“其实,一间宿舍如果超过两个月没有人入住的话,后勤部会把它安排给别人。你的宿舍恐怕早就不是你的了。”希燕慢慢地阻断我的退路,我很虚弱:“好吧,我和你住。”
她扬起唇角,脚一蹬令椅子退出来,伸了个懒腰,取下姓名牌塞进口袋,与唐晓翼说着“你先看着,我带她去宿舍”,环住我的肩膀往外走。她比我高了半个头,我靠在她身上闻到类似枯萎的花的味道,抬头看了她一眼。
白衬衫牛仔裤白球鞋,黑色头发扎着马尾,鲜艳的红蝴蝶结。
脸上什么都没有,坦坦荡荡的神情,好像不会把任何人放在心上。
这样的希燕,这样漂亮的干练的希燕,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我就在她百花枯萎的怀抱里感到迷茫起来。
希燕的宿舍在三楼走廊最里一间,一厅一室一厨一卫,七十平方米左右的空间,到处都是毛绒制品,冰箱上粘着蝴蝶状的冰箱贴,清一色的琉璃色,双层窗帘拉得很紧,一开门就是湿润的空气。希燕关掉加湿器,边打哈欠边挽袖子:“想吃什么?”
自己做饭吃吗?我有种为客的受宠若惊感:“我无所谓的——什么都吃。”
希燕在冰箱门后鄙夷的看了我一眼:“你就骗我。你喜欢甜食,不喜欢苦瓜芹菜葱姜蒜肥肉,对吧?”
哎——怎么这么了解我!我几乎怀疑她调查过我了,我紧张地绞着衣角,希燕补了一句:“别误会了,我猜的。虽然,我在控制中心工作,想查一个人也是很简单的。”
姐姐!你越说我越虚啊!
我哼哼唧唧的:“为什么猜得这么准?”
“你们这个年纪,十二三岁,特别孩子气,还很娇,大部分的禁忌食单里都有这几样菜,我只是随便说了几个罢了。”希燕系着围裙,手背到身后似乎半天系不上,我走过去帮她打了个蝴蝶结,她吁了口气,“最近手有点不方便,谢谢。”
“……”我凝望着她。她这个样子难道也是病情加重的意思?
六月,六月。六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月份?
我握紧了口袋里的玻璃瓶。那一瓶灰白的粉状物,承载了多少骨头的重量?八尺男儿顶天立地,死后归于尘土,轻轻一抷也就这么多了。
人生,最长不过在这几十年间了。而羽之冒险队……只是把剩余的年岁压缩,成就自己的冒险梦想。
只是这样,真的值得吗?
希燕的徽章放在桌上,我拿起来看了看。银色的羽毛徽章,翻来覆去的看,侧边有异样的凹陷。我把徽章侧边对准灯光,仔细察看——
那是一行诗: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这句诗出自《古诗十九首》,它的下一句则是——
“……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
喉口毫无征兆的发涩起来。
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人在强迫自己接受无力承担的现实。
孩子们太懂事,总是不好。
-------
希燕做事很快,半个小时后桌子就布置好,可以吃饭了。
我刚刚收拾完卧房,走进客厅时发现于飞飞坐在沙发上,手里举着个放大镜,不知道在报纸夹缝里找什么。察觉到身边有其他人存在,他面无表情的把报纸折好,放大镜压在报纸上,明显不想让我知道他在做什么。
希燕还系着围裙,弯下腰用筷子蘸了些菜汁抹在舌尖上,我坐到桌前一阵哑然,于飞飞耸了耸鼻头:“希燕姐,你什么时候喜欢吃糖醋排骨和凉拌西红柿了?”
而且西红柿上还那么多亮晶晶的糖霜……希燕你是有多照顾我的味觉……
“去去去,今天小孩来,我要给她大家庭的温暖嘛!”希燕夸张的做出拥抱的动作,言笑晏晏的面上看不出半分悲伤,她难道这么不看重与伊戈尔的情谊?于飞飞飞快的瞥我一下,慢吞吞的把糖醋排骨和白菜换了个位置,低头扒起饭来。
希燕厨艺不错,但是口味显得有些重,盐和酱油都放得很多,一个简单的炒白菜都被她大肆的渲染上了胡椒粉,我才尝了一口就被辣得差点吐出来,只好依赖糖醋排骨和西红柿吃饭。反观于飞飞,就着一碗炒白菜吃得飞快,敢情他是在靠辣感咽饭。
三人之间话不多,一顿晚饭气氛肃然,我感到压抑,于飞飞不动声色,仿佛成了只会吃饭的机器,希燕慢悠悠的挑拣着,昏暗的灯光下她眉目模糊,觥筹交错的幻觉。
唐晓翼进门来时希燕刚刚收拾完桌面,他皱了皱眉,什么都没说,只是淡淡的一眼扫过去。他依然戴着呢帽,姓名牌被他捏在手里,神经质的揉皱又展开。
我见于飞飞和唐晓翼并肩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心下觉得有点不对,走到厨房里问希燕:“他们不会住这里吧?”
“那就是托你的福,”希燕拧着抹布擦擦洗洗,一绺散发随着她的动作上上下下摇摇晃晃,羽毛一样拂在我心上,痒痒的,“男孩子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留宿女生寝室嘛,放心吧,他们十二点之前会离开的。”
“最近你们有接任务吗?”我想起那两个人对着一张报纸翻来覆去的认真样,忍不住问了一句。希燕眼角余光一眯,抬手打开水龙头,脸上似乎是为难的神色:“有的吧?我也不知道,你去问晓翼。”
言下之意就是别让我再问了。谁不知道唐晓翼对我不冷不热甚至是白眼有加,之前神经病一样的举动只是因为他老人家心血来潮。我选择闭嘴,一头扎进了卧室。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天神经绷得太紧,我头一挨到还散发着消毒水气味的枕头,顿时坠落进了漆黑梦境。
…………
淅淅沥沥的雨声。
洁白的百合花。
衣着肃穆面容模糊的人们。
一把把黑伞下,有个一身青衣的女人,手里牵着一个小男孩,漫步在人群之中。
女人素颜,澄金双瞳,墨发如丝被水濡湿,紧贴在白皙润滑的双颊上。小男孩背朝着我,我极力想要接近他们,无果。
似乎是一场葬礼,又不像是出殡。
人群自动从中分开一条线,令一人通过。女人在线的尽头驻足,长睫挑起,朦胧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一男一女从线中走来。男的一身黑色长袍,袖口卷白边,栗发黑眸,脸上没什么表情,紧紧地牵着女人的手,女人则白衣黑裙,领口和袖口都镶着红色布边,黑发绿眸,怯生生又茫然无措的生涩表情。她与我擦肩而过,迎面而来的某种莫名的感觉击中了我。那是另一个我。
这莫名的感觉驱使我的视线追随着她。看见男人搂住她,手控制住她的脸,不让她看小男孩。而小男孩抬起头,雨水从他脸上缓缓地流淌下来。
那是一张完全空白的脸,没有五官。
仿佛是石破天惊一般,稚嫩的童音在这片雨幕下响了起来,话外音似的,玩味而黑暗:
“……你还记得我吗,妈妈?”
青衣的女人抬起头,面对我妖娆一笑,水墨丹青如牡丹花开晕染,刹那间就涂抹了整个世界。
我从深梦中惊醒,蒙被坐起时惊觉衣裳已湿透,空调在我上方呼啸着,冷风劈下来,直刺得皮肤生疼。
“呼……呼……”
我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手覆到额头上,闭起眼重重地叹了一声。刘海湿答答的贴在手背上,我烦躁地把海藻一般的头发一扎,心头的虚弱感没有消退半分,耳朵却于万籁俱寂中捕捉到一丝不寻常。
细细的抽泣声。
上气不接下气,仍小心翼翼的压低它,似乎是害怕它打扰到谁。
我屏住呼吸,掀开被子下床,脚挨到木地板带来冰冷的触觉,循声走去,原来是希燕的床上,她裹在被子里,轻轻地抽噎着。
我隔着被子抱住她,她身体明显一顿,然后回抱住我,动作凶猛如饿虎扑食,好像是找到了令自己心安的东西,她收紧臂弯抱得愈紧,沙哑的嗓音在我耳边说:“……我好害怕。”
我沉默着搂着她,听她说。
“伊戈尔去了以后,我整夜整夜的做噩梦,后来我不敢睡觉,只能哭……”说到这里她勉力笑了笑,苍白无力,“对不起,小孩,我……吵到你了。”
我想说没关系的,但我有预感这时候并不适合客套,果然希燕说完那句话后直接吊在我脖子上,极力想在我身上找到一些温暖来支撑她。
“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她固执的重复着这句话,脸上的表情模糊不清,手放在我胸前,那是心脏的位置,“小孩,我可能,也要去了。”
这样的一个希燕,这样的一个自知自足的希燕,又怎么不让人心疼?
我心口蓦地疼痛起来,告诉她:“不会的,希燕不会的,你会活得好好的,长命百岁。”
隐约看得见希燕脸上有笑容,她唇角上扬,一字一句的说:“其实我很不喜欢你,小孩。”
因为你是一切的原因。全部的屠杀,过去、现在、将来,皆以二字便可道尽原委,那就是——宋朴。
江南水穷处。
不与离人遇。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后来我才知道,当一个人想要放弃自己时,她会向自己爱的人一一道别。
可惜,我并不是希燕爱的人之一。
隔天大晴,浮空城美好的气候令所有人情绪都高涨起来,希燕脸上全是灿烂的神情,完全看不出昨天晚上有那样大哭过。
为了掩盖眼肿她把刘海放得很低,长长的睫毛一扬就是水汽沆砀。早餐是三明治,夹着厚厚的沙拉酱和新鲜生菜。于飞飞和唐晓翼似乎是经常来这里蹭饭的,我刚出卧室门就见他们两个坐在沙发上翻着昨天的报纸,惊得我一阵尖叫着逃进浴室去,原来我还蓬头垢面流眼屎。
整理停当后我找出弃置几个月的工作证戴上,镜子里的人看起来像个借了皇帝金装的小丑,格外不自在。希燕倚在浴室门口看我,末了嘲笑一句:“胸萎缩。”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见到她,心里就泛起一股柔软至极的情绪,当下连小脾气也不撒了,推搡着她走到餐桌前。于飞飞慢条斯理的擦着手指上的沙拉酱,咳了一声:“今天控制中心那边电路出了点问题,希燕姐和队长你们可别动外露插座啊。”
“知道了知道了,平时我也不会动的啊真是的,总是把我当小孩子,”希燕突然把我推出来当靶子,“这种傻事小孩都不会做了。”
“……啊。”
“你知道调度部在哪吗?”唐晓翼忽然说了一句,面容缄默,一点嬉皮笑脸的痕迹都没有,“我记得你去过的,沈文宣说如果你不知道的话去找他,我过来时看见他在宿舍楼下面等你。”
正好我想离席,顺着他的话下台阶,立刻就出了门,飞奔下楼,真的就看见沈文宣站在那里。他身后是一棵高大的樟树,风一吹就卷裹着大片树叶垂落下来,淋在他身上如落雨。
我一步一步的走过去,脚踏在落叶上窸窸窣窣。天空很湛亮,荒谬的背景与漂亮的人们,还有欢声笑语、勾心斗角,所有都显得遥远,除了命运的无奈。
“那么,你带我去调度部吧。”
沈文宣抬起头看着我,脸上缓慢漾开一丝杨花柳絮一般飘忽浅浮的笑容,脚步一旋就往协会大厅的方向走去。
沈家的比我大四岁的哥哥,这些年来一直都不动声色的袒护着我的哥哥,如今也是十七岁的大男孩了。我跟在他身后,突然有了拥抱他的冲动。
突然扑他一下是不是会被当成神经病?
男女有别了啊,都长大了,我都……十三岁了。
所以以后就不要有这么不尊重他人的想法了啊。
沈文宣领着我登上一段料峭的台阶,站在一扇门,我心里正疑惑着“上回来调度部似乎不在这里”,沈文宣告诉我:“协会房间紧张,调度部又一直像个中转站,于是协会让调度部搬到这里来了。你要做的事也不多,就是打扫卫生从控制中心把任务指导书拿过来顺便整理一下它们……”
我提出问题:“需要会说英文吗?”
沈文宣认真的思索了一会,郑重其事的拍了拍我的肩:“他们都会说中文。”
这就颇有‘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或‘任重而道远’的意味了,我不自觉就有了“组织需要我”的使命感,就差激动的“啪”的一下行军礼说什么“我一定不辜负组织对我的期望,努力完成任务”了——胡言乱语暂时还没有希望发生在我身上吧大概。
沈文宣又不放心似的说了几句注意事项,家长风度逼得我不住翻白眼,确认把我烦得够了,他笑眯眯的下楼去了。我转身正准备开门,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我应声回头,只见沈文宣折返回来,靠在墙上做了个手势:“拜托你件事。”
“你说?”真奇怪,我能做什么?
他眉头拧了拧,片刻后仿佛是让我放松一般的耸了耸肩,推了推眼镜:“照顾好总管他们。”
照顾好——总管他们?
我想起了伊戈尔的那句“帮我好好照顾队长”,没来由的感到一丝寒意爬上脊骨,小蛇一样游荡着。
所有人就像是说好了一样的,齐齐拜托我照顾这照顾那,且都是用将死之人的口吻,这种感觉的确不是很好。
就好像他们即将抛下你,全部离开。
我觉得我有必要勇敢一回,不管怎样都不能被拜托得不明不白。
“沈文宣,你答应我一件事,保重。”我说的话许是让他感到惊讶,因为他眼镜滑到鼻尖上都没被他往上推,好半天沈文宣才慢慢的说:“哦……?”
这个“哦”说的真是悠悠远远荡气回肠,直令我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我强撑着摆了摆手表示告别,然后立刻躲进了办公室里。
果然还是不能坦诚一点啊……
我哀叹了一声,蹲下来抱住双腿,依然驱逐不了心底的不祥预感。
需要我怎样照顾他们。
沈文宣口中的“总管”是唐晓翼一伙人没错了,可是……人命在天不在人啊。我能做的真是太少太少了。
不管怎么样,没事就去控制中心转转吧……听沈文宣的意思,调度部的事情大抵是不多的。
但是事实证明,沈文宣刚开始自称的‘协会第二大惹不起’,是有依据的。
-------
我擦完办公桌已经是十一点过五分,再三确认办公室里再无一点地方显得灰暗、不合时宜、格格不入后,我走出门大大咧咧的坐在了楼梯上。
不出十分钟,我又有事情做了。
一个五大三粗的大叔匆匆忙忙的从我身边走过去,重型登山鞋踩在地板上引发一阵吱吱嘎嘎的噪音,最要命的是他的鞋底全是泥……看起来是刚刚做完任务回来……他在任务指导书里翻翻找找,把那一沓文件翻得凌乱不堪后拿着自己的那一份走了。出来时他终于注意到了我,咕哝了一句英文似的东西,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沈文宣简直坑·死·队·友。
要命了。我卷干了拖把来来回回的拖了三四回才看不出泥脚印的痕迹,又坐了没几分钟,一个人抱着一只动物进了调度部……喂喂喂小伙子我没看错的话,你手里的动物是一只纯种火鸡/吧……
火鸡当然看到了我,语气非常活泼的同我打招呼:“丑八怪!”
真是亲切……
抱着火鸡的小伙子注意到我,脱口而出:“调度部终于有人了?丑了点也没关系的啊小爷不嫌弃的!来来来陪小爷聊天!”
幸亏这时候有人在楼梯下叫这个小伙子了,不然的话我可不担保以我的修养会按捺住把任务指导书全部丢到他脸上的冲动。
忍了又忍,我决定出门走走。反正调度部除了桌椅和任务指导书没别的东西,一穷二白说难听点求别人来偷都没人稀罕,我才不担心财物失窃纠纷一类的不可能事件,于是我把卫生工具一丢,心情愉悦的走下了楼梯。
老实说我对协会并不十分熟悉,也不敢走出多远,幸好控制中心就在调度部附近,我走到附近决定去看看,谁知转过一个角,走廊出现了交通堵塞的意外状况。
我心觉不妙,凭借着体型的优势从一群人高马大的外国人之间钻过去,猛地有人一手拉住我的领子把我拎起来,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与我对上,她眯起眼:“你是……几个月前来找过Shallow的中/国小女孩?”
咦?这位是Nacy吗?
既然见过面就好说话了,指不定她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打好草稿流畅的说话:“对啊我叫宋朴呢Nacy中午好吃过饭了么……”
Nacy冷冷的看了我一眼,这一眼看得我心里凉丝丝的,她接着冷笑了一声:“你倒有趣,中/国人兴没心没肺还是狼心狗肺?你自己去看看。”
这话说的就很重了,我心里的不祥预感更加强烈,脱离Nacy的桎梏后我忙不迭分开人群接近控制中心。才踏进那里一步我就愣住,寒意彻底的覆盖了我。
一具被白布覆盖的人体横亘在控制中心的地面上,几个生物部的人全副武装的围绕着它做检查,控制中心里除了他们以外只有我和另外一个人,唐晓翼坐在椅子里,抿着唇,年轻的稚气未脱的脸上却有着某种肃杀冷默的神情,这情态出现在他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脸上着实罕见,又有奇异的惊艳意味。
我一踏入控制中心唐晓翼就看见我了,他下唇颤了颤,闭上眼,清楚的告诉我:“……死者希燕,死因触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