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三时,寒风比午後更为冷冽,刺骨寒意渗进体内蔓延至四肢百骸,此刻应为万物沉眠之时,向来一觉到天亮的炼狱杏寿郎却反常地批着外衣独自坐在房外缘廊沉思。
月色如水澄澈透亮,伴随雪落纷纷,幽美而凄凉,虽说千寿郎替自己上了药,但脸颊上惹眼的瘀青与嘴角的破皮不可能在弹指之间痊癒,依然隐隐作痛,可究竟痛得是否是伤处杏寿郎并不知晓。
从前,倘若思念母亲,还能到山脚下的墓园缅怀,至少这份念想有个墓碑作为寄托,可握起日轮刀之後,一切变得不同以往了。
鬼杀队队士不同於一般百姓能在逝世之後将大体入土为安,由於在战斗中一旦出现伤亡,人数绝非一两个这麽简单,为确保队士在死亡前可能因伤口沾染鬼血转化成鬼,又或者在死亡後成为鬼的食粮,所以战後会由隶属鬼杀队麾下的隐部队来清理并将遗体运回本部集中焚化,而余烬则统一葬在本部院落的紫藤树下。
四年前,杏寿郎依稀记得当时自己正在家中的院落练剑,由於当天清晨细雨绵绵耽误了锻链,因此在雨停後替自己增加了两倍的训练量,没隔多久,一阵嘈杂的声响自玄关传来,只见父亲槙寿郎狼狈地踏进家门,身後还跟着两三位神色担忧的隐部队队员。
──他的师姐夜久归雀在战斗中不幸身亡。
而赶在隐部队之前将这项令人悲痛的消息带给主公大人的正是归雀的鎹鸦。
同样参与那场任务的还有当时作为炎柱的炼狱槙寿郎,虽然在战後侥幸存活下来,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接受蝶屋的治疗,并不断将继子归雀死亡的责任全数归咎到自己身上,随後陷入了自爱妻逝世後的第二个低潮,就此再无奋起。
关於那天的真实情况,不论杏寿郎再怎麽努力向父亲槙寿郎询问,槙寿郎给出的永远是槁木死灰的眼神与无尽的沉默,试图找寻答案而未果,杏寿郎便将目标转移至当天也在任务中存活下来的几名戊级队士,本以为如此一来就能得知究竟是哪只恶鬼杀害了他最尊敬的师姐,无奈事与愿违,仅得到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发经过。
根据其中一位戊级队士浅川槿的描述,当天原本已提早完成任务,但继子归雀却在返道途中帮助了一名和母亲走散的孩童,待成功将孩童送回至母亲身边时已是傍晚,距离万鬼尽出的险峻夜晚只剩下不到一个小时,想在这所剩无几的时间内赶完需耗时半天才能抵达目的地的路程明显是天方夜谭,碍於附近并没有紫藤花纹之家,归雀索性掏出了自身盘缠,找了间简易的宿屋落脚,待翌日天明再继续赶路。
夜幕垂降,此次任务一连三天导致队士们累积了不少疲劳,因此归雀便让几位队士先睡下,自己则和炎柱炼狱槙寿郎负责守夜,由於此行任务参与者有男有女,房间自然是分开来的,半梦半醒之间,浅川槿隐约听见隔壁房,也就是男性队士的房间传来了细微的争论声。
隔着墙,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但听力向来极佳的浅川槿确定,作为女性的前辈归雀肯定为争论的一员。
怕惊动到身旁早已陷入沉睡的同伴,浅川槿小心翼翼地坐起身来,一切也正如她所料,负责守夜的归雀并不在房内,说时迟那时快,浅川槿前一秒不知哪来的勇气竟萌生想前去隔壁房关心的念头,後一秒房门就开了,来者是神色相较平时还要冷峻好几百倍的前辈夜久归雀。
见着此时本应熟睡的浅川槿,夜久归雀脸上丝毫未显半分讶异之色,仅交代浅川槿暂代守夜岗位,自己去去就回,随後便消失於宿屋的长廊。
清晨,昨晚没能抵住睡意的浅川槿悠然转醒,揉了把眼惊觉自己怠忽职守,慌慌张张地爬起身想确认情况,发现其余队士依旧睡得香甜,而昨晚外出的归雀却彻夜未归,本打算先向带队的炎柱报备一声,才赫然发现竟连炎柱也不知去向。
於是浅川槿赶忙唤醒所有队士一同出外找寻二人的下落,接着浅川槿撞见了令她这辈子都无法忘却的光景,鲜血、断肢以及缕缕洋红色发丝散落整座木桥,明显昨晚历经过一场恶斗,一行人最终在木桥上寻获了浑身是血的炎柱炼狱槙寿郎,却不见其继子夜久归雀的踪影。
她死了,夜久归雀死了。
炼狱槙寿郎瘫坐在遍地血花的木桥上,沉浸在错愕与哀恸中久久不能言语,好半晌才挤出那句话後,便在返回鬼杀队本部的当天宣布隐退,关於夜久归雀真正的死亡原因,就连立足於鬼杀队顶端的主公产屋敷耀哉也没能问出点什麽,就这样,唯独炼狱槙寿郎一人知晓的答案默默地淹没在时光的长流之中。
花花世界,纸醉金迷,头顶冠帽的俊俏男子惬意地在席上欣赏着舞女们的曼妙的舞姿,并不断鼓掌叫好,喜得迷花眼笑,明明贵为开导众生的教祖,此刻童磨却是左拥右抱,丝毫没有半点形象上的矜持。
似是觉得美味,童磨张着嘴一颗接着一颗咽下左侧女子递来的葡萄,实则除了人类的血肉外,任何食物吃在他嘴里都如咀嚼黏土般没滋没味,进食方面既然已经有人伺候,童磨那双手可就没理由闲着了,伸出手慢慢顺着女子的背脊向上游去,童磨清楚地感觉到埋藏在皮肤之下血管的涌动,炙热而充满生命力,女子似乎很享受教祖大人的爱抚,一边娇滴滴喊着童磨的名字,一边将身子更贴近了些。
见状,童磨顺势将女子圈入怀中,此时女子还沾沾自喜地认为自己比起右侧女子更得教祖大人宠爱,却不知晓先前那番亲密的举动正替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不顾手中那盘散落一地的葡萄,女子欲伸手触碰童磨那张巧夺天工的俊颜时,一股冰凉冷意自心脏扩散开来,使女子的躯体逐渐变得僵硬,最後一点一点地融入并消失在童磨的胸膛之中,滴血不流便被吞食入腹。
配合舞女奏乐的其中一名奏者目睹了这一切,在女子被完全吞噬殆尽的同时发出了惊叫,旋即抛下手里的琵琶飞也似地奔出房门,不料却遭反应速度快於常人的童磨给迅速制止,简单一计响指,意图逃跑的奏者瞬间身首异处,眼见此景,房内顿时尖叫四起,舞女们各个吓得花容失色,奏者也不例外,有得甚至早已吓到屁滚尿流。
一片混乱之中,先前歌舞昇平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满地鲜红与悲鸣,现场除了司空见惯的凶手童磨之外,就属方才坐在童磨右侧的蓝发女子最为冷静,蓝发女子神情淡漠地扫过倒在榻榻米上的奏者屍体,接着将目光停在因施咒而无法敞开的门边急於逃生的人群。
「教祖大人,能麻烦您以後别在我面前进食吗?」恶心至极,这句话女子没能说出口,毕竟她跟身旁的童磨一样,是以吞食人类维生的恶鬼,同样双手染血、身负罪孽,根本没资格指责别人。
岂料听见这席话,童磨非但没有因此感得不悦,反倒还一脸无辜地表示困惑,「为什麽呢?难道这样让荼蘼你不开心了吗?」
没等唤名荼蘼的蓝发女子回话,童磨抬手再来了计响指,把门边那群从刚才开始就拚命尖叫捶门令他烦躁不已舞女以及奏者们给轻松了结,房内顿时血流成河,如同玻璃珠般的眼眸注视着眼前惨无人道的光景,一向感受不到任何情感的童磨竟咧嘴笑了出声,并一把搂住了蓝发女子荼蘼的肩膀。
「呐呐荼蘼你看,很美吧,这是我今天替你准备的礼物。」
既没打算理睬身旁的疯子,也没拍掉对方的手,荼蘼秉持自身意志任由一切发生,身怀能力却未出手制止,实乃罪不可赦,即遭千刀万剐也无怨无悔。
朵朵血花逐一汇聚成一片血海,血泊之中映照出了荼蘼以及童磨的倒影,这些本应流淌余生物体内的血液该是多少条生命啊。
荼蘼敛目拒绝再将此等画面纳入眼帘,无奈为时已晚,一如年幼时那场痛彻心扉的悲剧,早在目睹之际便已深深刻划进骨髓里,就是饮下孟婆汤走过奈何桥也难以忘却。
她本该死去的,死在四年前的那一个冬夜。
而非像现在这样,与践踏人类生命的恶鬼在一块儿,随世浮沉,同流合污。
最後,睁开闪烁着妖异红光的鬼瞳,荼蘼朝脸上仍旧堆满笑容,玩世不恭的童磨说道,「下回,烦请教祖大人下手彻底些。」
语毕,荼蘼仿效童磨打了计响指,终结倒在大门前方那名奄奄一息的舞女。
应当消逝的生命本就不该继续存活,但她却悖离天命,以食人鬼的身分继续苟活世间。
曾经,她名唤夜久归雀,而现今的她叫作──
〝荼蘼。〞
脑海里响起了那位大人的声音,夜半时分,皎洁月色下,荼蘼伫足於波光粼粼的河岸边,望着河水倒映出自己的面容,一边心想因受到召唤,肯定又得见到那个浪费她一下午的变态,脑壳就越发地疼,阖上双眸,荼蘼放弃挣扎,长吁一声,再度睁之眼时已然身处鬼族的根据地──无限之城。
长廊、梁柱、和室横纵交错,每每踏进此地总让荼蘼生理上倍感不适,不远处传来阵阵清脆而缓慢的音调,鸣女以拨子来回拨动琴弦,逐一将散落各地的鬼族们传送进城,荼蘼抬眼迅速扫视一轮,虽不抱任何希望,但目光仍旧捕捉到那个无时无刻、无论对谁都嘻皮笑脸的变态时,本就不大美丽的心情瞬间跌至谷底。
交际应酬并非荼蘼的强项,而她也清楚自己依然作为人类时人缘就不怎麽好了,即便身份有所转变,人缘这种吃天赋也吃运气的东西就随缘吧,毕竟她可不是来这里交朋友的,可苍天似乎觉得这样不妥,偏弄来个比纳豆还要缠人的上弦之贰来烦她,也就是耗了她下午大把时光的混蛋──童磨。
幸亏余光瞥见童磨似乎正缠着鸣女,自顾自地说了一堆无关紧要的垃圾话,让荼蘼放心不少,为确保不在鸣女之後成为童磨下一个纠缠对象,於是荼蘼瞬身来到和自己同样对童磨深恶痛绝的上弦之叁‧猗窝座身旁,可惜,对方似乎不欢迎她。
「滚开,我不打女人。」语带威吓,猗窝座面露凶光盯着身旁这名不速之客。
早料到猗窝座铁定不欢迎自己,荼蘼识相地往右侧跨了三大步,拉开与猗窝座之间的距离,心平气和地软声回应,「若荼蘼此举惹阁下不开心,还望阁下见谅。」
至於是为了躲避童磨这个烦人精才跑到这儿来的事,荼蘼可没傻到全盘托出,况且她也不求猗窝座的谅解,单纯只是图个能避免与童磨有所交集的避风港而已。
见言劝不管用,猗窝座正考虑使出武力将其赶跑时,一股莫名的威压忽然自上方袭来,在场鬼族均为之一震,齐齐朝同一方向屈膝跪下。
──那位大人来了。
琵琶声嘎然而止,旋即,鸣女身後的拉门往两侧滑开,一名肤色白皙,身着西服的黑发男子自门内踏出,众鬼族皆恭敬地低下头,哪怕只有一秒钟也不敢与其对视,即使是作为十二鬼月的上弦们都尽量避免正视那位大人。
缓步踏至定点,鬼舞辻无惨昂首俯视底下这群由他亲手创建的十二鬼月,薄唇微启,张示了今日召集他们的原因,「我们的月相出现了新的空缺。」
闻言,除了荼蘼之外的下弦鬼们面面相觑,流露出惊恐之色,而上弦鬼们似乎习以为常,全摆出副看好戏的模样,半点也不惊讶,毕竟上下弦的实力差距极为悬殊这档事,大伙心里有数,如今月相出现空缺,极大机率属於下弦。
百年来,下弦成员不断在更替,唯独上弦的组成不曾变动,鬼舞辻无惨不明白,下弦的鬼究竟缺乏些什麽才如此不堪一击,他的血液?亦或实战经验?……他想,或许二者皆非,下弦鬼们所缺乏的应当是对於不断变强的觉悟,要能有所觉悟方能无所畏惧,进而达成变强的目标。
因此,他需要的,是贯彻使命胜过内心恐惧的鬼。
「下弦之贰被杀了。」无惨冷声道,犹如冰针般的嗓音令人如坠冰窖,闻声色变。
今次,下弦之贰从缺,作为现任下弦之壹的荼蘼却对下贰这号人物没有什麽太深刻印象,唯一能想起来的点大概只有那家伙一天到晚叨念着要杀死某个不分日夜,时刻都在回忆里折磨他的猎鬼人,无奈这份血海深仇不知报了没就先行身殒。
「咦?那下弦又得招募新血了吗?」此话一出,众鬼间开始议论纷纷,而发话者童磨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扯开微笑,向鬼王无惨表示自己相当乐意接下招募新血的活儿。
荼蘼虽对童磨十分感冒,但对於童磨无论面对谁都用这般轻浮的态度应对表示钦佩,她想,如果哪天童磨死了,怕也是带着平时那抹欠揍的笑容化为灰烬吧。
无惨平常鲜少理睬和采纳童磨的意见,因童磨的思想与举止里含带过多偏执,稍有差迟可能在关键时刻铸成大错,但无惨不否认必要时,童磨的实力是足够被信任的。
「的确需要制造新的下弦,」转动血红色的鬼眸,无惨似是在找寻着谁,最终视线止步於猗窝座旁边的荼蘼身上,接续道,「但并非贰,而是壹。」
【作者小废话】2020.12.27
哈罗我来更新啦(双手奉上)
顺带一提角色设定也有更新唷,小伙伴可以抽空去看看唷
女主角登场了,是个讨厌童磨到极点的孩子呢XD
啊啊,刚刚才发现忘记在女主角的眼睛里写下壹二字了,请小伙伴自行脑补上去吧(欸
为了防止观看混乱,我这边来弄个简单的时间线整理(如有错误请原谅我,我看看能不能圆回来,圆不回来就放飞自我了,我只是图写作快乐的小废物((等等
【女主角夜久归雀死亡,转化为鬼,改名为荼蘼】→(炭治郎狭雾山修练之旅)→【杏寿郎成为炎柱】→【无惨欲制造新的下弦壹(魇梦尚为人类)】
现在这个时间点的剧情属於自创喔,所以下壹的位子在往後章节还是会归还给魇梦的,只是按照自创剧情走的话,魇梦之後才会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