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空气很沉又很冷。
千里又回到宅邸,他穿着丧礼的黑色西装,两眼无神。
他注意到大门没有任何守卫看守,静静地踏入了大宅中庭。
庭院一如往常的整齐清香。
他来这里,只是为了要见那个人。
「千里,是你吗?」
曼德像是知道他会回来般的出现在中庭。
千里没有太过惊讶,他从来就没办法脱离这男人的手掌心。
「我好想你。」曼德张开双臂直直朝千里走来。
千里没有反应,冷眼看着他,比平时要来的冷酷。
曼德见他一身装扮,就知道千里知道了什麽。
「丧礼结束了吗?」曼德不断走近他。
「你穿这样,也很好看。」曼德说。
千里莫名的火大。
他冲上前拧住曼德的领口。
「我问你,拖延里莎的病情,安排安宁疗护,这件事,是你的主意?」千里生气地质问。
曼德没说话,默默承受千里的怒气。
「我查过她的病历,什麽医疗团队!只是听从你命令的狗!」
曼德还是没回任何话,只是看着千里。
「连最後的手术,我都不知道!威胁医生,对我这个家属隐瞒病情!」千里对着他大吼。
「你算什麽东西,凭什麽左右医生的治疗方针,凭什麽替她同意手术!」
曼德仍是不言,千里只能继续瞪视着他。
「千里,你生气的样子也好可爱。」
曼德竟然一脸轻松地摸了他暴怒的脸颊。
千里更加火大。
「你少瞧不起人!」千里用力打掉他的手,领口拧的更用力。
「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你回来是因为这件事?」
曼德仍是冷静地回应千里,手抚向他因过份出力而发红的拳头,迷恋地看着他。
「那我更不能说了…」
曼德不挣脱他,反而用手抚摸千里无防备的腰间,千里震惊,曼德趁这一瞬的动摇反抓千里的手,把他推倒在地。
「千里,我真的好爱你,不要再离开我了。」
那男人竟然蛮横的亲吻上来,千里惊慌的挣扎,双手却被他锁死。
但还有脚。
「别小看我!」
千里奋力对他的肚子结实地踢上一脚,曼德手一松开,他马上翻滚到侧边掏出怀中防身的小刀。
千里反身压住曼德,坐在他腹部之上,并拿刀抵在他脖子上。
「别以为我只能被你控制,回答我的问题!」千里再次大吼。
千里喘着大气,发青着脸,身上的西装也被刚才的打斗拉歪了一边。
焦急的汗浸湿了白衬衫,乘着月光,微微的半透出肌肤。
曼德死死盯着,眼神透露着咸湿的想法。
「曼德.伊文斯,给我放尊重点!视你的回答,我可以不杀你!」
千里的眼神冰冷,混杂着愤怒。
「为什麽要问?你不是已经认为都是我贿赂了医院,所以医生才改变治疗方针,等到她病情再度恶化,才赶紧找人动紧急手术?」
曼德被压制在下,仍是丝毫不慌张,游刃有余。
「我认为跟你承认不同!」
抵着曼德脖子的小刀急速接近,浅浅割破他的皮肤,微微划出一道伤口。
血液浸染着刀片,顺流下一条细细的血痕。
「糟…糟糕,你压在我身上,害我好兴奋。脑…脑袋,完全无法思考。」
那男人竟然还伸手抚摸着千里的大腿。
这家伙真的是疯了!
「好…好可爱,想杀我的你,为什麽还是这麽迷人?」
曼德的眼中看不到恐惧,反而溢满的是,背离常理的迷恋。
千里怒不可抑。
「去死吧你!」
千里奋力朝他的肚子刺去,咕嘟,第一刀。
「别以为我下不了手,快说!快承认!快跟我道歉!」
「千里…我现在,好想上你。」
咕嘟,第二刀。
血喷溅到千里的左脸,血的腥味让他反胃。
「咳咳,好幸福…」
曼德的温度开始渐渐从他流淌的血液中流失,他无力地咳了一口血。
双眼仍是紧紧看着千里,像是舍不得闭眼那般,流露着无尽爱恋。
「我这一生,爱上了你。我好幸福,能够死在你手里…」
咕嘟,第三刀。
千里残酷的断绝了他充满浓情的话语。
病态,已经病入膏肓。
「千里…」
咕嘟,第四刀。
咕嘟、咕嘟、咕嘟、啪沙、啪沙、啪沙…
第五刀、第六刀、第七刀、第八刀、第九刀,不断累加…
就像是要抹去曼德的遗言,千里机械式地刺着,眼中没有一丝温度,一刀一刀沉静的计数。
刺到曼德肚破肠流,失去形体。
刺到千里满身溅满腥臭的血液,连米色的发丝也染的鲜红。
千里望着曼德的死屍,无神的站了起身,放下了小刀,伸起手臂用袖口抹去脸上的血,却无用。
因为他的衬衫早已吸附了那男人的血液,如同他生前那般难缠。
「浑蛋。」千里冷冷地说。
「啊…真的干了。」
千里转头,说话的是艾莲。
她穿着纱制的轻薄睡衣,随风飘逸着的长发,映照着鲜红。
「死的真惨。」她低头看了一眼曼德的屍体,微微一笑。
「不过…睁着眼睛,就像舍不得闭眼那样。」
「一脸爽样。」她最後补述。
千里无神望向她,艾莲对曼德的死应该是高兴的吧。
因为这样,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成为宅邸的合法继承人了。
「你不会觉得奇怪吗,你们争执声这麽大,为什麽没人出来查看,除了我。」艾莲转头看向千里。
千里对这些根本没兴趣。
「他呢,在仆人面前一点人缘都没有,没人想为他加班。你知道的,雇佣守则第六条。」
艾莲用手指卷着自己亮丽的秀发。
「嘛,作为女主人,还是要做做样子,出来关心一下。」
千里默默听着。
「不过,病历是假的喔。」艾莲露出笑容,「医疗团队接手你妹妹之後,第一时间就诊断为『无法手术』,所以才拼命用安宁疗护延命。」
艾莲冷冷看着千里。
「曼德在海内、外找遍了医生,才终於透过喀尔文医生,联系上可以替她手术的名医…可惜,她的体力已经支撑不了大型手术。」
千里无神地听着艾莲说话。
「是我害你变成凶手的,真是抱歉。」艾莲笑着。
真的是太扭曲了,他从头到尾就无法逃离这些有钱人的套路,被操纵,被隐蔽资讯,像个操线人偶。
「是喔。」
千里终於说话。
「那又怎样。」
千里拿出内侧口袋里未染脏的手巾,擦去手上的血。
「真是太好了,要是知道太多,说不定我又会不小心原谅他了。」
他低头再度看向曼德的屍体,蹲下来用手阖上他的双眼。
「我懂了,都是藉口而已。」
千里冷冷地站起身。
「我只是想把失去里莎的怨恨,还有一直以来的痛苦,发泄在他身上而已。」
艾莲收起了笑,感受到令人发颤的寒冷。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向千里讲这些,难道不怕他忽然的发狂杀死自己吗?
「你回去睡吧,我会收拾乾净。」
千里慢慢走向庭院的工具房,艾莲则像是什麽也没发生似的走回了宅邸。
他安静地替曼德掘了一座墓,把屍体放进去之後,掩埋,在上面放了一朵花。
他的身上混杂着汗水及血腥,眼神始终冰冷。
「杀了你,没有後悔、罪恶、痛苦。我终於…从你的爱中…重获自由。」
这是千里最後留下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