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下，冬季的街景带点朦胧的灰，幽静而萧瑟。
距离L高中东侧大约十分钟的车程，有一块重划区，近两年纷纷盖起各式豪华的别墅与公寓大楼，与外围老旧的房舍对比，彷佛踏进另一个世界。
温羽婵和向寒晨下了车，仰头望去，现代感的建筑群矗立在眼前，笔直地朝天空延伸而去，几扇亮了灯的窗格如星点缀，让冷硬的外观线条稍微柔和了些。
而不久前传来消息的两名夥伴，就站在入口处的警卫室等着他们。
「怎麽样？」温羽婵问：「找到目击者了？」
「疑似。」
秦东焕将手机收回口袋，与孙言非对视一眼，说道：「我们在小吃街上调查的状况与你们相去不远──有几个人对他有点印象，但是没什麽有用的资讯，蓝鸣都是单独行动，也不太跟人交谈，或许是外国面孔的缘故，旁人大多猜测他中文说得不好，并不觉得奇怪。」
「傍晚到这里的时候，一开始也没什麽线索，这边的居民防心较重，不太愿意跟陌生人说太多，」孙言非跟着接话：「後来实在不得已出示了警徽，才有人告诉我们曾经看见蓝鸣出入这个社区。」
温羽婵点点头，表示了解。
他们两人把这个区域安排在最後访查，并不令人意外，毕竟比起安静单纯、人员控管严谨的高级社区，熙来攘往的热闹街头，更像是找得到目击证人的地方，换作是她，也会做出相同的判断。
一旁，穿着制服、头发略为稀疏的中年男人不断从警卫室探出头，朝几人投来好奇的视线，向寒晨懒懒地抬了下眼皮，问：「这边的保全怎麽说？」
「嗯，他看了照片，虽然有印象，不过……」
秦东焕露出有些微妙的神情，来不及说完，中气十足的嗓音便插进谈话。
「你们真的是警察？」问句听起来不像质疑，反倒带着一丝兴致。
孙言非叹了口气，抽出皮夹，「需要再给您看一次证件吗？」
「不是啦，我不是那个意思，」保全尴尬地搔搔半秃的头顶，嘀咕道：「我是想说，抓猴还需要出动到四个警察，未免太夸张……」
「抓什麽？」温羽婵脱口反问，以为自己听错。
「抓猴啊，听无台语？就是抓小三啦，那个奸……通奸罪啦。」
「……抓奸不在我们的职责范围内，还有，通奸除罪化了……」
孙言非揉揉後颈，艰难地开口澄清；而温羽婵则忽然了解秦东焕刚才的欲言又止是为了什麽。
──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才能引起这麽大的误会？
当所有人无言以对的时候，一阵轻笑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温羽婵发现自己似乎开始接受这人的行事作风了，竟没有半分意外，她眉眼微抬，正要看向他，肩膀却蓦地一沉，耳畔传来浮夸的赞叹。
「哇赛，大哥，您该不会是我们学长吧？果然宝刀未老，怎麽想得出如此精辟深入、独树一帜的分析？」
「……」
她抿紧唇，差点压抑不住上扬的弧度。
男人十分自然地将手肘靠在她身上，站姿轻松散漫，漂亮的眼眸弯起，闪着戏谑的光点，似笑非笑地看着保全先生。
「哎唷，太客气了，我跟你们不同体系的，不算学长啦，」对方并未察觉他的意图，挺起胸膛，沾沾自喜地谦虚几句，「其实这也没有什麽，靠着我多年看人的经验，大概观察出来的；这位外国帅哥嘛，虽然帅，但人有点孤僻，不太爱讲话，每次进出这里都戴着帽子，不然就戴墨镜，从来没见过他的全脸……只是，他长得高、汉草又好，所以还是很好认。」
「他是这边的住户？身边没有其他人？」
孙言非突然开口问道，语气有些不明所以的紧绷；温羽婵下意识地抬眸，正好见他视线掠过她的脸，在肩膀上停了一拍。
「年轻人，不要着急嘛，我就要说了，」保全咕哝了句，「──严格来说，他不算是这里的住户。」
「不算是？」
「他是E栋10楼何小姐的访客，以前刚来的时候，曾经到我这边登记过一次，名字写的都是ABC，我到现在也念不出来，後来就有钥匙了，」他耸耸肩，说道：「说到这个何小姐，她也是挺那个……开放的人啦，人生得水水，妖娇美丽，很会妆扮，以前常常看她带不一样的男生回来过夜，有一阵子比较收敛，我还想说她可能年纪到了、知道要爱惜自己，结果没多久，这位外国帅哥就出现了。」
向寒晨偏头，问道：「那您为什麽不认为他们是正常交往呢？」
保全立刻装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倾身向前，将嗓音压得极低。
「这你可问到重点了，我跟你们说啊，这位帅哥每次出现，都是自己一个人单独行动──从来不曾与何小姐一同出入，至少我值班的时候没看过，真的一次也没有喔！」他再三强调，「连他第一次来，何小姐都没有下来接他，只有打电话到警卫室，请我放这位先生进去，正常情侣有需要这样吗？」
语毕，他站直身体，感叹地摇摇头，「你们看，小心得跟做贼一样，一定是搞外遇啦、外遇，想也知道。」
「哦，原来如此……」
男人的嗓音低了些，面上仍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然而眼眸微敛，严肃得有些紧迫盯人。
「那麽，这位何小姐，请问您知道她的全名吗？」
「何……何什麽来着？啊，我这边有住户名册，稍等一下，我找找看……」
这一瞬间，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警卫室的电脑萤幕，耳里传来滑鼠点击的答答声响，一秒的时间彷佛被放慢了无数倍。
「──你在这里做什麽？」
带着冷意的质问沉沉响起，打断了凝滞的空气。
实在是这句话、这个时间点太过突兀，其余三人不禁抬头朝来源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