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辣手摧蝶忿难平,郡主进宫逃命急。
“喂!你别去!”杜鹃跑出里间,就遇到同样端着铜盆来伺候田玉凝梳洗的晓蝶,想到刚刚看到的一幕,忙抓住晓蝶的胳膊,阻止她去里间。
晓蝶端着铜盆,低头看看拽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漠然抬头,只说了两个字:“放手。”
杜鹃怔怔地看着异常冷漠的晓蝶,木木地放了手。
晓蝶转头,先将铜盆放在地上,然後敲门,对着里面说道:“公子,不早了,还是赶快回府吧,被发现就糟了。”
“进来。”蓝烟的声音。
晓蝶端起铜盆,进了门。
杜鹃站在门口,不知如何之好,半天才回过神儿来,忙端着空空的铜盆,重新去打水给蓝烟洗漱。
此刻,蓝烟和田玉凝已经穿好衣服下了床,晓蝶将铜盆放在梳洗架上,低着头替田玉凝挽起袖子。
田玉凝洗了脸,伸手接过晓蝶递过来的毛巾,擦了脸,将毛巾递给晓蝶,无意间看到晓蝶的那两个脸颊红肿红肿的,一惊,忙托起晓蝶的下巴,一瞧,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怒道:“谁打的?”
打水回来的杜鹃,看到这一幕,定定地站在门口,忘记了该干什麽。
似是感觉到门口有人,晓蝶回头看了杜鹃一眼,便躲开田玉凝的手,低头,闷声道:“没事儿……”不想再提。
“怎麽可能没事儿,都肿成这个样子了!”田玉凝气急败坏地喊着,“是谁下手这麽狠,跟我说,我给你出气!”
“真的没事儿,您还是快快洗漱,咱们还是赶紧回府吧,若是让家里人知道您一夜未归,您又该受罚了。”杜鹃把毛巾放在铜盆里,拿着梳子,说道:“我给您梳头。”
“你不说我就不回去!”田玉凝坐回床边,气恼不已。要知道晓蝶可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虽是主仆关系,但是自己可是把晓蝶当好姐妹的,自己平日里最多骂晓蝶两句,那也是因为晓蝶那个笨脑子,自己什麽时候舍得打过晓蝶一下?所以,谁要是敢打晓蝶,自己是绝对不会放过那人的。
“郡主……”晓蝶知道郡主是为自己抱不平,可是……
“你说是不说?”田玉凝最後通牒,拳头握得紧紧的,似乎只要晓蝶说了是谁,自己一定会马上冲出去给那个人几拳。
“是我打的……”正在晓蝶为难之时,门口的杜鹃开了口。
晓蝶瞪杜鹃一眼,忙拽住冲上去要打人的田玉凝,劝道:“没事儿,我们是闹着玩儿的,不能当真的。”
“有这麽闹着玩儿的吗?”田玉凝顾不得许多,红着眼吼道。
蓝烟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知一定是杜鹃做得太过分了,好不好的就触到了田玉凝的底线,真是头疼呀……
“你这是要打我的丫鬟吗?”蓝烟终是开了口,否则看这架势杜鹃没准儿真得挨揍。
田玉凝一愣,找回了些许理智,但这口气哪里咽得下去,回嘴道:“难道晓蝶就能白白挨打吗?”
“那就让晓蝶打回来好了,总不能让你亲自动手吧。”蓝烟风轻云淡地说着,倒是找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好!晓蝶你去打回来,我替你做主,不用怕她!”田玉凝觉得蓝烟的建议不错,推推晓蝶。
晓蝶一动不动。
“去呀!我给你做主!”田玉凝催促道,直觉得晓蝶胆子越来越小,给自己丢人。
蓝烟见田玉凝意气用事的模样,忍不住翻个白眼,不问清楚就喊打喊杀的,还真是个呆子!
晓蝶见自家主子一副“你再不动手,我就亲自动手“的模样,只能慢慢挪到杜鹃面前,抬抬手,又落下……
杜鹃看晓蝶红肿的的脸颊,终於明白田玉凝为什麽会这般生气了。天呀!自己昨晚到底做了什麽呀!怎麽就把这麽好看的小脸蛋儿打成这样了呢?只不过是女扮男装而已,自己当时怎麽就会那麽生气,以至於左右开弓,愣是把晓蝶打成这个样子。
杜鹃苦笑,果然,自己就是楼里的人说的那样,泼妇一个!
现在可好,把除了小姐之外,最疼自己的人打成这副样子……
自作孽!看谁以後还会对自己好!
“打吧。”杜鹃认命地闭上眼,只想要晓蝶把昨晚的巴掌还给自己。或许,这样,晓蝶还会原谅自己……
半天,没有动静。
杜鹃睁眼,就看到晓蝶定定地看着自己,眼中有怨恨,有难过,还有心疼?是的,杜鹃感觉得到,的确有心疼……
晓蝶终是下不去手,怪只怪自己骗了杜鹃,最开始没说清楚自己是女儿家。
颓然地垂着手,晓蝶回到田玉凝身边,几乎带着哭腔,求道:“郡主,我们赶快回家吧,我求求你,我不想再被王爷罚了……”
田玉凝不解,我是叫你去打别人,怎麽好像要挨打的人是你似的?
田玉凝张嘴,还想说什麽,就被蓝烟打断。
“既然晓蝶不打,那就怪不得杜鹃了,这就算扯平了。”蓝烟松口气,幸亏没打下去,否则,打下去的可不只是一巴掌这麽简单。
“扯平了?你开什麽玩笑?”田玉凝不乐意了,冲蓝烟嚷嚷道:“杜鹃是你的丫鬟,也不能这麽偏袒呀!”
“郡主,求求你,咱走吧,呜呜呜……”委屈,怨恨,後悔一齐涌上晓蝶的心头,晓蝶终於没忍住,哭了起来。
“晓蝶,不哭,不哭,我们回家,啊?”田玉凝拿女儿家的泪水最没办法,见晓蝶这副样子,也只能妥协。
“嗯。”晓蝶点点头,眼泪还是吧嗒吧嗒往下掉。
“走,我们走。”田玉凝恨恨地看一眼站在门口的杜鹃,搂着晓蝶就往外走。
“等等。”蓝烟叫住田玉凝。
“干嘛?”所谓迁怒於人也不过如此,田玉凝头也不回地对蓝烟没好气道,“你们还想怎样?”
蓝烟忍住气,取出一个小瓷瓶,递到田玉凝面前,好声好气道:“这是跌打药药,能消肿止痛,给晓蝶用吧。”
“用不着,我们有!”田玉凝推开面前的手,气冲冲往外走,经过门口的时候,狠狠地瞪了杜鹃一眼,这才稍稍消了些气。
蓝烟紧紧攥着手里的瓷瓶,又气又恼,自己一片好心,没想到这个呆子居然不识好歹,敢这样对待自己!
“有本事,你别来找我。”蓝烟强压住怒火,声音低低的,却更显阴郁。
“小姐……”半天,直到不见了晓蝶的影子,杜鹃才回神,忐忑不安地看向自家小姐,希望自家小姐可以想个办法,能让晓蝶原谅自己。
“你越来越不像话了,怎麽能把人家打成那样?”蓝烟斥责道,“若换了我,我也会像田玉凝一样生气,若不是晓蝶脾气好,你就该挨揍了。”
“我知道,我,我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下手那麽重,我不想的,晓蝶一定恨死我了……”杜鹃说着,眼泪就吧嗒吧嗒的掉。
“好啦,别哭了,人家晓蝶被你打得毁容了才该哭,你哭个什麽劲儿?”蓝烟递给杜鹃个手帕,让杜鹃擦擦泪。
杜鹃赌气似的,不接那手帕,只是一味地哭。
“好啦,别哭了,哭得我头都疼了,我给你想办法还不行嘛?”蓝烟妥协,拽过杜鹃来,给杜鹃擦着泪,嘱咐道:“你这脾气以後可得好好改改,不然谁受得了你?”
“嗯,我改,可是……晓蝶以後要是不理我了,我该怎麽办?”眼泪模糊地看着蓝烟,说出自己最担心的事。
“不会,我都说了会帮你,晓蝶会原谅你的。”这点儿信心,蓝烟还是有的。
“可是……”
“没有可是,快伺候我洗漱。”蓝烟的好脾气被磨光。
“可是……”
“再可是,我就不帮你了!”威胁什麽的最管用了。
“……”杜鹃果断闭了嘴,不敢再多言,乖乖伺候蓝烟洗漱。
“你这个没用的家伙,真给我丢脸,受了欺负也不知道还击……”田玉凝见晓蝶不哭了,松口气,嘴上却不饶人,一路上都在不停地数落晓蝶。
晓蝶默默跟在田玉凝身後,任凭她如何抱怨,都默不作声,不知心里在想什麽。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自己数落得没话说了晓蝶都没有半点儿反应,田玉凝不禁有点儿恼火。
“有。”简短的回答,说明自己有在听,可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却更加让田玉凝恼火。
“算了,说你也没用,软柿子一个,就只会和我耍赖斗嘴。”田玉凝恨铁不成钢,看一眼晓蝶红肿的小脸儿,再大的火儿也只能咽到肚子里,忍住火气,轻声轻气道:“赶紧回家,我给你擦药,过个一两天就会消肿的,我的晓蝶又会和以前一样漂亮了。”说着,便拉起晓蝶的手,飞快地向王府後门跑去。
“嘘……”田玉凝对晓蝶示意小声点儿,便转身去开门,结果……
“去哪里了?”康王田康博沉沉的嗓音砸在田玉凝的後背,几乎要压弯了田玉凝的腰。
“父,父王……”田玉凝转头一笑,比哭还难看。
“还不快进来!”田康博低斥一声。
田玉凝身子一抖,随父亲进去。
“说!去哪里了?”田康博手里拿着家法,问道。
“没有,我就是出去逛了逛,没多久。”田玉凝盯着田康博手里的家法,虽然已经不知道和那家法亲密接触了多少次,但还是和那家法亲近不起来,忙躲到王妃暖澜身後,紧紧攥着娘亲的衣袖。
“给我出来!”田康博指着田玉凝,大骂:“你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一个女儿家居然夜不归宿,传出去岂不是要被笑掉大牙!给我出来,别躲在你娘後面!”
田玉凝心脏一颤,完了!父王知道自己昨晚没回来?转头看向一边的明月,摇摇头,不对,月姐姐一定不会说的,那父王又是怎麽知道的?
“别看别人,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暖澜压低声音,对田玉凝说道。
“娘……”田玉凝摇摇暖澜的袖子,撒娇求救。
暖澜拍拍田玉凝的手,轻声道:“莫怕。”
田玉凝听了这话,心里总算有了底。
“出来,别躲着!”田康博上前就要去揪田玉凝。
“王爷……”暖澜挡在田玉凝身前,要替田玉凝求情。
“今天谁求情都不行,慈母多败儿,玉儿这麽骄纵,都是你宠的!”田康博不予理会,伸手拨开暖澜,抓小鸡一般,就把田玉凝抓了出来。
“哎呦……”暖澜被轻轻一推,顺势慢慢跌在地上。
田康博闻声,只得放开田玉凝,去扶暖澜,急急地根本没看出暖澜在演戏,关切道:“怎麽样?没事吧?我,我不是故意的……”
“王爷,我头晕。”暖澜抚额,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快,快请大夫!”田康博扶着暖澜,叫管家去请大夫,把田玉凝抛在脑後。
“王爷,我头晕得很,想去屋里躺躺。”暖澜说道。
“好好,回屋里躺着。”说着便扶着暖澜往屋里去。
“呼……”田玉凝见两人走远,这才松口气。
“你还是去宫里找姑妈躲躲躲吧,等爹气消了,你再回来?”明月给田玉凝出主意道。
“嗯,也只有这样了。”田玉凝点点头,转头看向明月,握着明月的手,欲言又止。
“去吧,等爹回过神儿来,你想躲都来不及了。”明月回握田玉凝,似是明白了她的心思,又好像不明白,终是没有深究,只是催促她快走。
“嗯。”田玉凝紧紧握一握明月的手,便跑回了自己的屋子。还是逃命要紧,否则,屁股就要遭殃了。
待到田康博回过神来时,已是人去楼空,康王知道田玉凝一定是又躲到宫里去了,自己又不能闯进宫里拿人,也只能无奈地叹口气,自己怎麽就摊上这麽个女儿呢?不喜女红,不爱读书,练武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有一点儿长进,文也不行武也不行!
“王爷,您消消气,玉儿就是这种性情,正是好动的时候,追得越紧反而会适得其反,玉儿一向聪敏,等哪天遇到了能让玉儿定下心来的人就会好的。”暖澜宽慰道。
“哎。”田康博叹口气,也只能无奈道:“但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