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会根据证言提供的方向,调阅了该时段监控影片,确实有拍摄到三位女同学分别间隔几分钟进入实习教室的纪录。
她们没有像其他社员一样完成该做的事就迅速离开,所待时间并不短。那段期间先不论有无动手陷害游麻茵,光是怠忽职守聊天,也足以惩罚。
没多久,黎萩的背影也现身影片中,如同本人所述,她只站在门口毫无动作。之後她像是听见什麽声响般,转头後便往走廊的另一端移动,从萤幕中消失,监控摄影器的角度从头到尾没拍到女孩的面容。
隔了有一阵子,实习教室内的其中一位同学才探出头,谨慎地东张西望,确定四下无人便抱着食材一溜烟地跑走,紧接在後的是另外两个人。
虽然短短几分钟的事发过程,却成功抓住必要的重点。
因此,当烹饪社社长与学生会私下约谈三位女同学,她们也未规避责任,愧疚地承认所作所为。
犯人是王欣的两位高二朋友和一位高三学姊。
最终,新的一年刚莅临,学生会便针对此一事件做了处置。
除了被记小过、退出社团并收回曾在社团获得的佳绩评价,还有放寒假前必须向全部的受害者们「亲自」道歉完,为此须在放学或周末时到处拜访。
冯季飞忆起赵光乐领着三名学姊到冯家来的那天,她们表情微妙得很,明显看得出兴奋与後悔夹杂而成的大混乱。
想必以後走在校园内遇到冯氏双胞胎,她们头都抬不起来了。
「麻茵,你不考虑换社吗?」冯季飞批改着青梅竹马艰苦完成的模拟试卷,随口一问。
久违收到在游家一起开读书会的讯息,竟是来自约定者的女方提出。
第一秒他是愣住,第二秒是冷静,下一秒是思考……也许是她不尽理想的成绩不得不求救了。
他姑且询问近日对话鲜少的手足有无意愿一同参加,意外地,对方以跟打球朋友一块读书为由拒绝了。
他家弟弟最近常常回家就闭门不出,简直像是进入迟来的叛逆期。
「为、为什麽这麽问?」等待试卷结果的游麻茵吓一跳,一度怀疑自己听错,拿着杯子的手差点软掉。
第二次段考成绩比一段还下滑,为了上学期最後一次的大考,游麻茵终於决定稍微破例些。不在公众场合的话,愿意和童年玩伴们互动。
她果然还是需要飞的指导才能有所吸收,小萩的教学实在太另类了。
「你觉得呢?」冯季飞认为不言而喻。
游麻茵理解言下之意,果然,逃不过聪明的冯家兄长法眼──
相较於黎萩各方面的游刃有余,她更像是硬要在不擅长的领域中揠苗助长。
虽然的确渴望有所改变,却老是没有得到相对应的成果,经历过不少事的如今或许该老实地面对现实了,不再强逼自己短时间内能进步多少。
追随着友人而来到的新环境,往後不晓得该用什麽样的态度待下去,无论是对谁……
「烹饪社有什麽不好?麻茵也要退出吗?」坐在沙发上默背的黎萩听见好友沉默,连忙放下课本,心急地问。
大家明明可以开开心心地一起社活、明明才第一个学期,先是副社长、再来是学姊们,现在谁又要离开了?
黎萩的大动作导致矮几边的两人一致看向她,和冯季飞对上目光之际,她不自在的移开视线。
「萩,你当然没有不好,但也别乱淌浑水,以免造成事情更麻烦。」冯季飞将试卷还给游麻茵,微微摇头,动嘴型示意她安静即可。
「我没有淌浑水。」黎萩对着地上的拖鞋反驳。
「没有?如果你没有,就不会因为王欣学姊而受伤,也不会圣诞大会时乱包庇真凶。」
「……」
见女孩闹别扭似的不肯看着自己,冯季飞莞尔,支着下颔,「想当『好人』也该有个限度。」他特意强调那两个字。
「!」黎萩肩膀抖了一下。
不同於黎萩秒懂冯季飞的打哑谜,埋头订正但注意力还是在偷听的游麻茵纳闷,她的青梅竹马话题转变可真大。
「麻茵,你订正到对的选项了。」瞥一眼试卷,冯季飞看出对方分心到把正确改成错误。
被抓包的游麻茵尴尬地赶紧用橡皮擦涂改,岂料一个手误,橡皮擦咚咚咚地滚到青梅竹马与沙发间的空隙。
冯季飞顺势要伸手碰取,身体才刚弯一个弧度,沙发上的女孩也同时间想帮忙捡起,於是,两人的头就「叩」地发出沉重又响亮的撞击声。
他们有默契地往後弹开,黎萩双手按着额头张着嘴巴,没想到自己成了打地鼠的槌子;冯季飞则一手压着脑门瞪大眼睛,好像还没回神方才的情况。
而目睹一切的游麻茵,当下几乎想替他们直呼痛,不过……
「噗哧!」
两位学霸难得一见的滑稽,她实在无法忍耐笑意。
「季飞你头真大。」黎萩率先控诉。
「你头真硬。」冯季飞按摩几乎击中穴道的位子,无奈地叹气。
怪不得当初她被球砸到都没倒下,只是这般疼痛老实说能忍住挺不容易的……她到底是多耐痛?
「谢谢你们……」游麻茵憋笑起身,她得换个地方,不然直接在伤者面前大笑,过於无礼,「我去拿冰枕给你们。」
「没关系,我差不多该回去了。」看窗外天色已昏暗,黎萩立刻整理自己的行囊。
「我也不用,麻茵,你继续订正吧,」冯季飞翻阅桌上的试卷,指着许多红圈处,「还很多,你慢慢改,我会待到你都读通为止。」
无情宣告让游麻茵的情绪一瞬间从高峰跌落到谷底,她只好认命地乖乖坐下,再次燃烧脑细胞工厂。
「咦?」穿好鞋子的黎萩闻言,滞留於玄关,「季飞,你不再送我了吗?」
整个空间瞬间寂静无声。
起了一身突如其来的鸡皮疙瘩,游麻茵紧握着笔,完全不敢书写造成一丁点声响,就算再大的好奇心,也没胆看身边人士的表情。
──小萩淡定讲出这种暧昧问句是哪里练成的勇气!
她知道前阵子学长送自己回家,那时候的小萩则是由飞负责,不过圣诞大会结束後就没有留校社活,所以接送回家什麽的即使未明说,也理应会认为到此为止了才对……该说不愧是小萩吗!没有一般人该有的害臊!
「希望我送你吗?」冯季飞头也不抬地反问,未停下红笔审改的速度。
「嗯……倒也还好。」或许有想过吧?黎萩歪头,自己也不晓得为何想,但仔细思索一下,没人陪她照样也能回家呀,「那我走啦,麻茵、季飞,学校见。」
大门阖上後,游麻茵就受不了,呼出一口长气。
「很尴尬吗?」冯季飞微笑,明知故问。
「原本是……」游麻茵刚刚的确如此,甚至非当事人的自己还羞得缩肩膀,可是青梅竹马的应对让她有了另一种感受与猜疑,「飞,想去送就去啊。」
对方的手一顿,纸张上晕开了一抹红点。
「我说过我不想只依赖着你们,你有权利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用总是顾虑我。」凡事都以她优先的话,不仅她无法脱离舒适圈,就连他们都得时时背负着一个「照顾」的重担,这样子,真的会永远踏不出过去。
现在想想,晓得她前一晚会睡不安稳、早起也匆匆忙忙赴约来不及吃早餐,烹饪社迎新那天的饭团果然是有意为之吧。
「我也说过我会督导你……」
「送完小萩再回来也来得及啦!」游麻茵索性拿沙发抱枕丢不知变通的他。
她不傻,长年相处下来她确信青梅竹马因为友人的缘故有些许不一样了,绝对不可以扼杀掉这机缘!
「如果我害你们错失了本该属於你们的机会,我不会原谅自己的。」会许下那个无理的约定,当然不只自己私心,更希望协助他们回到该拓展的圈子,重心别老是围在她身边转,虽然冯家弟弟还是老样子无视那苦心,「我很感谢你们陪伴了我最煎熬的那一年,所以……翔另当别论,但我希望飞能发自内心地幸福,你比我聪明,一定懂我的意思吧?」
「……」
「飞!」游麻茵这回想丢笔,不过青梅竹马快一步,大手一来,直接覆盖住她的拳头。
「麻茵,我唯一不懂的是,推开我们对你真的比较好吗?」
「不是推开……是放开,我不要绑住你们的自由。」游麻茵苦笑,她不想束缚住他们啊。
「我知道了。」冯季飞没再多话,快速改完剩下的卷子,提醒一些小地方後便套个大衣追出去。
游麻茵目送走男孩的背影,总算松懈下来,往後瘫软在沙发上。虽然积累已久的想法不晓得算不算传达成功,起码飞的部分她应该能安心了。
在熟人面前真的什麽话都能毫无顾忌地说出口呢……不行,她得专心备考了。
滴答、滴答……「啊。」试卷上的公式模糊一片,她连忙擦一擦脸,吹乾纸,并拿出手机输入非告知不可的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