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席悦十一岁。
她还没遇到她的言言。
十二月的天气很是寒冷，但依然不减孩子们想到外面玩耍的心。
席悦坐在教堂前面的石阶上，看着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几个人打打闹闹的嬉闹着。没有人分一点关心给她，也没有打算将她纳入自己的圈子。
她刚才听见了院长妈妈说的话，她不懂，为什麽他们还能这样无忧无虑的样子，好像和他们无关一样。
『育幼院是开不下去了，这几年来投资的人越来越少，孩子们也没人要领养，吃的穿的用的住的都越来越差。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孩子们也越来越大，总是要上学的，但我们已经没有余力可以供他们上学了。』
『把孩子们送走吧。』
送到别的地方，送到有余力照顾他们的地方。
也只能这样。
席悦看着脚尖前的石子，想着，自己被送走之後，是不是又要面对一群新的人、新的环境，但她适应不了该怎麽办?
她不擅长交际，不擅长主动示好。
所以只能这样静静地待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别人进不来，但同时，她也出不去。
「喂，小不点，帮我们捡球去吧，反正你坐着也没事做。」那群嬉闹着的孩子们中，一个带头的男孩对着她说道。语气不算恶劣，但也绝对称不上和善。
席悦看着他们，白皙的手绞在一起，有些不知所措。她不想理会他们，但她害怕会引起大家的不满，害怕院长妈妈觉得，是她挑起的事端。
对这个年纪的席悦来说，只有院长妈妈是不会变的，其他人……都会走的。例如眼前的这些人，都是前些年才进来的，她从前的朋友，早就都离开了。
她站起身，看了他们一眼，纤瘦的身子彷佛随时能随风而去。削瘦的小脸本就长得漂亮，带着锋芒和冷漠，要不是她的牙齿轻咬着下唇、纤细的手仍旧绞在一起，他们都要以为她会给他们一顿下马威。
「以後自己捡吧。」她轻轻地道，敛下双眸，走到不远处的秋千下，捡起停在一旁的球，再重新走回到那些孩子们身边，伸出手，将球递给其中一个女孩，「给你。」
「……谢、谢谢……」那个女孩是他们之中最怯生生的，也是他们之中最晚来孤儿院的孩子，大概是没看过席悦这个样子要求他们，彷佛他们再要求她做事，她也不会善罢干休一样，原本气势汹汹的火焰一下子被灭的大半。
「不客气。」她回道，唇瓣轻轻抿着，没有多做停留，转身便离开了。
她除了白天在学校上学，晚上在这里也只有读书和帮忙打扫可以做。但她对学习并没有特别感兴趣，所以只能帮着志工姐姐们打扫、看看课外读物。
「小悦，你怎麽还是不和他们一起玩?」志工姐姐在她身边蹲下，摸摸她的脑袋，柔声问道。
大家都知道她心思细腻，再加上看着自己的朋友一个个被领养，留下的只有自己，心里更是不安。只要语气稍有几分重，就可以明显感觉到她整个人变得很紧绷，很小心翼翼，察言观色，所以和她说话也格外小心。
「不喜欢。」席悦轻轻的道，脑袋低低的，「姐姐，我会被送走，对吗?」
志工姐姐微微一顿，只是道，「小悦，这样对你比较好。」
「可是没有人要我。」她说，语气沉闷，不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情绪。
「怎麽会?我们小悦那麽漂亮、那麽乖。」
「但只有我没有自己的爸爸妈妈。」她阖上故事书，将它抱在怀里，看着眼前约莫十八、九岁的女生，「我喜欢的人都有爸爸妈妈了。」
「别人有的，我们小悦也会有的。只是那一天还没到而已，相信姊姊，好吗?」
相信她，她席悦会有自己的家的。
她垂眸，喃喃道，「会有的吧?我也会有的。」
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