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所有的灯光向天花板处亮起,两个人挂着绳索,从天而降。
是空中飞人的表演。
李薄言的声音从林昀熙的头顶处响起,低沉柔和:「这是庄先生从美国请来的表演团。」
林昀熙内心震惊无比,两人在高挂的秋千上摆荡,再互相跳跃到彼此的秋千上。看似惊险,却又默契十足。
她暂时忘却自己在他怀里,全神贯注目不转睛。
李薄言倒是没有怎麽注意表演,都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半晌,他问道:「怎麽去了这麽久?」
林昀熙正看表演,足足过了半分钟,才想起他说的是什麽。
她武装自己,假装不在意:「没什麽,遇到以前认识的人。」
这句话实在有点奇怪,以前认识的人,现在不认识了?不过等他再三品了一下,就知道对方是什麽存在了。
他突然全身都冷了下来,彷佛有一股力量,想要他再搂紧一点,让她可以完全贴近他。
虽然她就在他前面,他手也附着她的腰。但是仍然有一道距离,这是她最接近的底线,他很清楚。
因此才焦躁,因此才有一股几乎无法抑制的冲动。
想起那时,她脸色苍白的样子仍然历历在目,他实在想不透现在充斥着脑海的情绪是愤怒、嫉妒、还是无力,对象是他、她,还是自己。
李薄言搞不懂自己在想些什麽,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他就越来越多情绪,也越来越无法分明自己的行动意义为何。
表演仍然持续,两人心思各异。
林昀熙觉得自己,果然因为李薄言而变了。她好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他的真诚他的幽默,都让她觉得可爱又钦佩。
但是这个宴会,恰巧说明了他们之间的差别有多麽遥远。
他有工作,他有钱有势,甚至还帅得无人能及。
她是一个社会新鲜人。没有什麽特别的,路上随便一把抓都是。还曾经眼瞎,喜欢上一个不怎麽样的人。
林昀熙此刻,还真的有些想逃。
李薄言看着怀中这个女人,第一次有想把人监禁起来的想法。
只想要她属於自己,一点伤害都不允许。
以前和陈姿仪在一起的时候没有过。
他想起以前他们总是一起疯,刚上了大学什麽都一起冲。她不想要听家里的念那些医学所以跑来念法律,恰好当时他也是个叛逆的孩子。
两人可以说是一拍即合。
她喜欢喝酒喜欢去夜店里,他陪她去。她喜欢唱歌喜欢整夜不回去,他也陪她去。
久了他开始不能理解,这份感情叫做什麽。
直到现在才明白。
那也许是喜欢,可是顶多也只是喜欢。
他很少这麽认真地检视自己的心情,但明确自己的心意以後,就不会再游移不定。
他也感受到了,感受到她的要强以及那股不服软。他见过她灵魂飘逸如飞散,也见过她坚强。
想知道她的一切,但是关於这些一切,他觉得林昀熙还没准备好。
林昀熙在回答完之後就有些後悔,毕竟不是什麽好事。他也不难猜出她话外中的意思。
要是他问起来该怎麽说?这些不堪,她不想说。
但李薄言只有将大手抚上她的头,低沉的嗓音轻声问道:「还好?」
林昀熙的头顶一暖,心脏像是被拧转一般,酸疼不已,眼泪已经蓄满眼眶,直接滴落。
她没有回答,只是仍然持续抬头望着天花板上的空中飞人,任凭眼泪滑落。
李薄言一凛,沉默。
他右拳紧握,牙关紧咬。内心像是撕裂般,疼得他想发火。
但是他没说什麽,只是陪着她看着头顶上的表演,沉着脸,四周散发着冷冽的气息。
表演结束时,四周点灯亮起,林昀熙已经收拾好情绪,李薄言也退开了一步。
他招手唤来一旁的服务生,从他托盘中拿了一杯水,递了过去。
林昀熙红着眼睛,仍是道了谢,接过冰水,倒是真的把情绪缓了下来。
李薄言问道:「我送你回去?」
林昀熙摇头正要拒绝,李薄言淡淡地接着说:「我也喝酒了,不会开车,让司机载,和周宣一起。」
林昀熙被抢白,顿时失去了理由,只好点头。
周宣此时看完表演也走了过来,感受到他们之间气氛不太对时,林昀熙开了口:「宣宣,我想回家了。李薄言送我们。」
周宣二话不说,双手赞成。
李薄言领着他们走出宴会厅,期间打了电话吩咐司机。
林昀熙一路没说话,周宣感受到了不太对劲,看她眼睛还红的,就知道一定发生了什麽。
周宣正要开口问,一旁一个声音突兀且不合时宜的响起:「这不是林昀熙吗?」
林昀熙一愣,这个声音让她脸色苍白,血液彷佛全部流失。
果不其然,声音来自程亮杰。
他走到林昀熙面前,对着她看上看下,说了声:「好久不见。」眼里先是赤裸裸的欣赏,又转为不屑。
然後他又打量起李薄言,对着林昀熙说道:「果然是这样啊!」
林昀熙知道他的意思,但是她根本懒得解释,转身便要走。
「我还没说完,别走!」程亮杰想要抓她的手把她扯回来,李薄言食指中指并拢,出手打了他手背。
程亮杰吃痛收回手,转头看了一眼:「凭什麽打我?」
李薄言冷眼一扫,领着林昀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听见程亮杰在背後冷笑两声:「呵呵。」
林昀熙气得发抖,仍然勉强自己笑着说道:「对不起,那是以前认识的人。」
李薄言低声应一声,没说话。
周宣头皮发麻,脸色僵硬,跟着两人脚步加快。
三人上了车,皆不发一语。
司机熟练的操起方向盘,车稳稳地开往林昀熙家。
李薄言坐在前座,脸色如冰。
林昀熙觉得今天真的是够了,脑袋混乱到无法思考。
她觉得在李薄言面前,失去所有的自尊,连看向他都不敢。
周宣皱着眉头,心里也是止不住的咒骂。
林昀熙的家先到,她下了车,勉强牵起嘴角道谢。
李薄言觉得心脏上像是被细密的挂钩挂着,扯得他麻麻又隐隐生疼着。若是她直接哭出来也就罢了,偏要这样隐忍这样笑着。
离开林昀熙家,李薄言身上的冷冽全然散发,连周宣都感受到了,忍不住偷偷往他的方向看去。
李薄言开口,低沉的嗓音毫无感情:「他,叫什麽?」
周宣内心在打鼓,照实说了:「程、程亮杰。」
李薄言一刻也没停顿,继续说:「家里做什麽?」
周宣像是课堂被突然抽考到的学生,抖擞回答:「玉风公司,做外销的。」
李薄言抽起手机,滑开直接打了电话:「是我。」
对方应了声,李薄言一个字都没多说:「投资奇全商贸,五千万,明天回报。」
电话里的人什麽都没说,只应了一声,李薄言便挂了电话。
周宣完全不懂李薄言的行动,只觉得有一股风暴隐隐卷起。
车内气氛十分低迷,她用力祈祷可以马上到家,今天发生的事实在太过荒谬。
只见李薄言默了默,又打起电话:「怡如,你明天把玉风公司三个月前打的官司准备好,我明天要。还有,戴维桓手里有他们家的假帐,该拿出来了。」
挂了电话,正好也到了周宣家门口。
下车前,李薄言转头定定地看着她,漆黑的眼眸,却有道危险的光芒,让人刺骨的冷。
周宣向来机灵:「我今天什麽都没说,也什麽都没听到。」使出聋哑保命法。
李薄言淡淡地说:「谢谢,回家好好休息。」
周宣尴尬地回道:「好。」下了车倒是有种捡回一命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