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文儒雅、完美无缺。」，徐若秧想，这世界上，大该再也没人比邹则然更适合这两个词。
平静柔和的气质、无框眼境下俊美的轮廓、风趣横生的讲课方式，邹则然便是个集优秀於一身的存在，从他站在讲台上自我介绍的那一刻，整间教室的视线甚至是氛围，彷佛全献给了这名年轻的教师。
「相信大家也知道了，由於高老师请产假，所以接下来这一整年都是由我代为授课。」他勾起浅浅的微笑，接着说：「我想肯定会有不少人感到不安，毕竟各位已经是高三生，即将面临升学考试，在这种关键时刻换了老师，可能也会有许多人不习惯我的教学方式，所以我在这里呼吁大家，如果有不习惯或是希望我能改进的地方请仅管提出来，我会尽量配合大家希望的上课步调的。」
「有那麽帅的老师上得怎样都无所谓啦！」、「总觉得会开始喜欢数学课呢！」徐若秧似乎听到这两种私语交杂成一团，然而，她这名所有人眼中「乖学生」，却无法高高在上对这些闲言闲语作出评论。
因为在她的心底，或许也和那些人有一样的想法。
无视台下的闹烘，他再度开口询问：「那麽，各位有什麽问题想问我的吗？想事先对上课方式提要求的也可以尽管说喔！」
「老师老师！请问你有女朋友吗？」全班的视线瞬间聚集到高高举起手的那名女孩，她的名字是范芊芊，是全班最受欢迎的人，不只个性活泼外向，长相也十分甜美可人，是校内许多男生的爱慕对象。
根本比不上。
冒出这个念头的下一秒，徐若秧才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麽，下意识羞恼地想低下头去，却又想看看邹则然会怎样回答。
「这个嘛……」他思索了一下，随後俏皮地说：「很遗憾，这是秘密喔！」
得不到结果的范芊芊仍不死心，继续追问：「欸！人家很好奇嘛！要不然老师透漏一下自己喜欢的类型？」
「我喜欢的类型啊……我想想，应该是做什麽事都全力以赴的人吧？」像是回想起什麽，他邹则然加深了嘴角的弧度：「我认为一个人拚尽全力投入的时候，是最耀眼夺目的。」
「老师的口味意外地朴素呢……」范芊芊打趣地说道，又绽放出一个甜美的笑容：「这麽说的话会让我很想努力起来呢！」
仅仅凭那个可爱到极点的笑容，徐若秧就知道自己肯定赢不了。
徐若秧还来不及继续感叹自己和范芊芊的差距，就见邹则然依旧沉稳地说道：「是吗？那为了你想要努力的决心，我们现在就开始上课吧！」语毕，便迅速地打开教科书，并告诉大家即将授课的页数。
面对范芊芊充斥暧昧气息的话语，邹则然只是一笑置之便结束了这个话题，此举动让范芊芊有些错愕，却也不敢再多说些什麽，只得乖乖地听从指示打开课本。
徐若秧凝视着这一连串的过程，在心中佩服起老师的稳重和游刃有余，毕竟在她的世界里，几乎没有一个人能抵挡得了范芊芊的魅力。
班上的男生总是争先恐後地讨好范芊芊，无论是功课或是扫地工作，能帮上忙得绝不推辞，在这个班级的生态圈中，范芊芊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女王，而她，或许从一开始就被排除在金字塔外。
所以才会沦为女王眼里的笑话，甚至是他人眼中的废物。
正因为是如此低阶的存在，所以才会对邹则然这种人产生憧憬吧？
邹则然的课结束後便是午餐时间，一群人在下课後仍围在他的身边问东问西，从课业问到兴趣，从学历问到感情史。
徐若秧并未参和进去，反正那里也不可能有她的容身之地，不吃午餐的她选择到校园的角落打开她的单字书，复习今天下午要考的单字。
她告诉自己，现在课业才是第一，别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但她却无法如愿，尽管想要专心在单字上，却总不自觉回想起邹则然的微笑和嗓音。
开始读书不到五分钟，连个单字都还没看进去，她却把邹则然的身影回忆了几十遍了！
不行！她今天真的太不对劲了！尤其是从看到邹则然开始！
要静下心来才行！先从深呼吸吐气开始！
「这麽认真啊！但是不吃午餐对身体不好喔？」
正当徐若秧准备藉由吸气吐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时，一道温柔的嗓音却突然身旁窜出，吓得她整个人缩了下，放在腿上的单字书因她过大的动作而掉落在地上。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吧？」来人将单字书捡起，拍了下灰尘後递给她，并绽放一个带有歉意的微笑。
徐若秧愣愣地接过书，反应过来後连忙问：「邹、邹则然老师，您为什麽会在这里？！」
吓死她了！居然在她想着他的事时，本人就突然出现在面前。
「啊，我本来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吃午餐的，然後就见到你在这……」他小心翼翼地询问：「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徐若秧连忙否认：「欸不，完全不会！」
倒不如说不知怎地，居然感到非常高兴？
「那就好。」语毕，邹则然得到回答後，便在她的身旁坐下，拆开从合作社购买的饭团。
相较於邹则然的平淡，徐若秧的心里可说是紧张到心脏快承受不住了，她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手上的单字，实际上内心正呐喊着：「该怎麽办该怎麽办？！是不是该和他说些什麽？可是突然开口会不会打扰到他吃饭？」
「你们班的女生真的很热情呢！我好不容易才能脱身。」中断了徐若秧脑内的不知所措，邹则然开口：「如何？还习惯新的上课方式吗？」
突然被问到的徐若秧拼凑起她内心的感想，有些结巴地回道：「是、是的，老师上得很好喔，上课方式很有趣，讲得也很清楚！」
「那太好了。」闻言，邹则然的神情稍稍放松：「我本来想，忽然换个新老师你们会不会不习惯，听到你这麽说就放心了。」
「不、不会的，之前的老师上课速度很快，我有些听不懂……但是老师你讲的仔细也很好懂。」徐若秧奋力将自己的心声勇敢说出，事实上，她鲜少和不熟悉的人说那麽多话。
「是吗？谢谢，我很高兴。」被赞美的邹则然对她浅浅一笑，然而这个小小的举动，却让徐若秧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沉浸在这份喜悦没多久，邹则然便向她抛出下一个问题：「这麽用功，是打算拚国立前几的大学吗？」
「啊，不是……」说到这，徐若秧有些害羞地低下头：「其实我的成绩都不是很好，名次也都是倒数，如果不用功点的话真的会完蛋……」
然而徐若秧没说出口，那些倒数的名次，还是她很努力後才换来的。
……说出来也只是丢脸罢了，毕竟她很清楚，在大人的世界里，从来都是结果比过程重要。
「但至少你努力过吧！」邹则然说，他的神情被中午的烈日照的十分耀眼：「无论结果如何，至少不能让自己後悔啊！」
徐若秧想，那是因为她连後悔的余地都没有，因为无论做了再多的努力，她能做到的依旧有限。
「谢谢老师。」尽管如此，她还是很感谢邹则然的安慰，毕竟在校内几乎没有人会和她说话了，更别说是安慰了。
「总之，关於数学的问题随时可以来问我，好好加油吧。」邹则然起身，并将一个饭团递给她：「还有用功前，填饱肚子也是很重要的喔。」
「……谢谢，啊！钱……」她说着便要从口袋里掏出钱包。
「不用了不用了。」邹则然笑着说：「那是合作社的阿姨硬要塞给我的，刚好我也吃不完，你就当帮我个忙吧！」
「那……真的非常感谢。」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徐若秧也不好意思再拒绝，只好乖乖收下。
「不会，那我先走了，午休钟声快响了，你也快回教室吧！」说完，邹则然拍拍了她的头後便转身离去，留下徐若秧待在原地，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直至完全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接近午休钟声响起前的时光是宁静的，安静到只剩微风和枝桠相互交织的协奏曲，然而徐若秧听见了，正确来说只有她能听见，自己心脏那不成调的鼓动，像是要将她整个人完全包覆住，她浑身都在颤抖。
伴随着午休的钟声响起，那个满脸通红、望上去像中暑的她，那个对人总是唯唯诺诺、说话含糊不清的她……
此刻生平第一次有想大声尖叫的慾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