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晶、彩晶,醒醒。」
有人叫她,高彩晶试着睁开眼。
客厅的灯不知何时熄灭,电视一片黑,唯一光线是温久昂牌位桌上放置的两盏灯,而光将一名男子的身影清晰地照映出来。
「我睡着了吗?」她揉着眼,以为是温久轩。
「彩晶,时间不多。我是来带你去一个地方,来,跟我走吧。」
对方伸出手,她主动伸手放上去。
对方将她一拉,她的身子立刻离开沙发站起来,「阿轩,你是要带我去哪?」
「我不是阿轩。我是他哥哥温久昂。」
这个自我介绍将高彩晶的睡虫全打跑,睁大眼,仔细一瞧,那熟悉的温和笑容和样子让她想尖叫。
「没事,彩晶。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她想甩掉他的手,他却紧抓不放。
「你是来带我走的吗?我死掉了吗?」她慌张道。
「你没死,只是灵魂出窍。」温久昂解释道。
闻言,她稍为镇定,视线移向沙发。
不瞧还好,一瞧双颊泛红。
天呀!怎麽会这样!
温久轩一手环着高彩晶的腰,後者贴着前者的胸膛,两人盖着毛毯,相依偎地睡着了。
她紧张地想将两人身子分开,温久昂阻止她,「真的没时间了,我们快点走吧。」
「可是……这样太难看了……」
高彩晶觉得很不好意思,而且还是在温久昂的面前。
温久昂一点都不在意,抓着她的手走向牌位处。
这时一阵浓雾出现,成形一个圆,圆中有亮光。
高彩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温久昂带进浓雾里。
虽说是灵魂,但她还是感觉有股温暖的泉水滑进身子,心渐渐平静、安详。
她感到不可思议。
温久昂继续牵着她朝有亮光的方向前进。
「你……真的死了吗?」她忍不住问道。
「是啊。我是真的死了。」温久昂回道。
她咽下口水,「所以……我真的嫁给你了?」
「是啊。」
她实在不懂,「为什麽要选我?我们又素不相识。」
他淡然一笑,「因为你是唯一能保护阿轩的人。」
这番话让她更加不明白,「我是嫁给你,跟保护他有什麽关系?」
他转头看她,眸子里染着忧伤,「只要你成为他的妻子,就能保他渡过三十岁的生死关卡。」
她满脑子问号,「啊?什麽意思?」
他没有再回答,因为他们已经来到一扇两层楼高度的大门前。
「我们到了。」
大门关闭着,左门雕着青龙、右门雕着白虎,活灵活现,十分传神。
温久轩放开高彩晶的手,双手作揖,向右门行礼,「请虎爷开门。」
几秒後,白虎的双眼发出红光,虎门移动了。
「走吧。」温久昂指示高彩晶进门。
高彩晶紧张地踏进,瞬间四周雾气散去,空间迅速转换。
一层层的抽屉柜子出现,四四方方像中药店一样,只是上头贴的不是药名而是各种姓氏。
一个长型木桌出现,接着许多椅子跟着冒出来。最後,上方浮现一块匾额,上头题着『阴阳茶馆』。
高彩晶愣住时,後方的虎门自动关上。
布置简单,环境乾净的茶馆完整呈现,一名老者正在泡茶,并且和一名女性聊着天。
温久昂走过去,「馆爷、妈,我回来了。」
高彩晶闻言,探头一瞧。是温蔡秀玲,她端着茶愉快地喝着。
「阿姨!」她喊道。
温母见到她,放下茶杯过去,拉起她的双手,开心道:「好媳妇,你来啦。」
高彩晶一头雾水地看着她,「这到底怎麽回事?阿姨,你为什麽会在这里?」
「你别担心,我妈阳寿未尽,暂时待在这里。」温久昂回道。
「先见馆爷吧,相信对方你肯定不陌生。」温母暗示道。
高彩晶被推到老者的前面。
「小晶,你好啊。」老者向她问候。
「爷爷!」她惊喊道。
高义理在高彩晶十二岁那年因心脏病过世,如今却神采奕奕地站在她面前。
她过去拥抱最疼爱她的爷爷,就算是梦也没关系,因为自从爷爷过世,她就不曾梦见过他。
「在这里要叫馆爷。」高义理死後被指派担任阴阳茶馆的负责人,称谓馆爷。
为了让高彩晶理解,他简单地解释。
阴阳茶馆是灵魂的中途站。死者的灵魂会来到这里,馆爷则按照对方的姓氏挑茶叶,泡好後倒进亡魂的杯子。
亡魂碰触杯身後,根据茶色变化而选择从虎门或龙门离去。
倘若茶水蒸发消失,代表亡魂有冤屈,需要解决。
高彩晶不是很懂,拭着眼角泪水,「能再见到你,我就很高兴了。」
看着他们祖孙女相会,温久昂会心一笑,「妈,时间不多。你快点回去,接下来的事我会跟彩晶说明。」
温母伸手,轻抚温久昂的脸颊,眼眶含泪,依依不舍,「久昂,对不起。」
温久昂摇头,握住母亲的手,伤感道:「不是爸和妈的错,这是我注定要经历的劫数。妈,回去後要好好保重身体,原谅我无法孝顺你。」
温母掉泪,「久昂,你一定要平安地渡过这个难关,还有阿轩那孩子……」
「妈,别担心。只要有彩晶在肯定没问题,她一定能帮阿轩渡过难关。」
温母看向高彩晶,「彩晶,谢谢你。我这两个孩子就拜托你了。」说完,向她行礼。
「阿姨,你别这样。」高彩晶回道,到现在她还是一头雾水。
「那我就先走了。馆爷,谢谢你的招待。」温母说完,擦着泪走向龙虎之门。
只见虎门开啓,温母踏出去,身影消失,虎门再次关上。
「这些到底是真的,还是梦一场?爷……馆爷。」高彩晶觉得精神快错乱。
温久昂请她坐在椅子上,馆爷将一组茶具移到他们面前,开始泡茶。
「这是普通茶,是给阳寿未尽的灵魂喝的。」
「阿姨昏迷不醒就是因为灵魂来到这里的缘故吗?」她问道。
温久昂点头,「是啊。不过是我故意将我妈的灵魂带来这里。」
「为什麽?」
「不这麽做,你就不会答应冥婚。」
「我说过,小晶这孩子肯定会心软。」馆爷熟练地将泡好的茶倒进两人的杯子。
闻言,高彩晶皱眉,「这一切该不会都是你们安排好的吧。」
温久昂和馆爷苦涩一笑,承认一切。
高彩晶吃惊地狠瞪他们两人,「太过份了,为什麽要做到这个地步?」
「对不起,这一切要从我死去开始说起。」温久昂安抚她,开始将前因後果说出来……
↓
温久昂的记忆在见到「天使眼泪」的嘉明湖後中断,回神时人已经站在龙虎之门前。
当虎门开啓,他进入阴阳茶馆,见到馆爷。
馆爷问他姓氏,他回温,接着四方柜开始移动。
馆爷自贴有温字的小柜子取出茶叶,在他面前冲泡起来。
他前方有个古典小茶杯,高度约十公分,口径七公分,杯身上头雕着一对戏水的白鹤,栩栩如生,十分漂亮。
温久昂看着馆爷将泡好的茶倒入他的杯子,他道谢後拿起,怎料杯中茶水迅速蒸发化为雾气融进空气中消失。
他不明白地看着馆爷。
「看样子你不是意外死去,而且还心有罣碍。」馆爷道出重点。
温久昂猜想自己死掉,却没想到死因不单纯,至於罣碍只有一件事。
这时,有人从龙门进入,馆爷面露诧异。
赵啓元现身,身上衣物是白色唐人装,手中拿着一把青铜剑。
温久昂见到赵师父出现感到吃惊,可以肯定对方并不是死後灵魂。
赵啓元来到他身旁坐下,看着他,「久昂,还记得你生前发生的事吗?」
他试着回忆,却发现有部分记忆不见。
「你去登山,坠崖身亡,警方说是失足,以意外结案了。」赵啓元简单地道。
闻言,温久昂愣了愣,因为他完全没有任何坠崖的印象。
「你心有罣碍,应该是担心久轩吧。」
没有死去的记忆,温久昂不在意,反倒对赵师父的话做出回应,用力点头。
赵啓元无奈一叹,「你一死,久轩的封印也会跟着消失,接下来许多怨灵都会去找他。他手无寸铁,恐怕过不了三十岁关卡。」
温久昂紧张地道;「师父,难道没有能帮助阿轩的方法吗?」
「现下最好的法子就是找个与久轩命盘六合的女子,让他们尽快结婚,如此一来就能护住他的命。」
赵啓元说完,掐指算了一会,道出一个生辰八字。
馆爷一听,身子一怔。他的长孙女高彩晶完全符合,不禁让人诧异这等巧合。
当下,温久昂请求馆爷帮忙。
馆爷无法拒絶,答应想法子。
最後,馆爷提出冥婚一事,而最适合推波助澜的人选正是败家的儿子和媳妇。
当然,最好有一大笔无法退还给任何人的钱最适当,於是馆爷想出利用彩券来进行,加上儿子和媳妇好赌成性,一定会拿了钱就离开,不会防碍到後续计划。
温久昂没有意见,再次感谢馆爷。
赵啓元将青铜剑交给温久昂,要他收好,告诉他总有一天会用上。
温久昂向他道谢,收下剑,赵啓元再度由龙门离去。
「接任这茶馆这麽久,还是头一次见到由龙门进来的活人,真奇特。」馆爷忍不住道。
温久昂拿着剑,有种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计划开始……
高彩晶听到这又气又恼,因为所有一切的主谋者居然是自己的亲爷爷。
「爷爷,怎麽连你也出卖我,太过份了!」她抗议道。
馆爷无奈一笑,赶紧将泡好的茶移到她面前,「乖孙女,别生气,喝杯茶消消气。」
「彩晶,是我请馆爷帮忙,若你要怪就怪我吧。」温久昂道。
高彩晶看着一脸诚恳无比的男子,想骂也骂不出口。
「算了,都走到这地步,怪谁也没用。」她拿起茶。
馆爷和温久昂两人不再开口,看着茗茶的高彩晶。
她喝完茶,表情愉快道:「就是这让人舒服的感觉,还是爷爷泡的茶好喝。」
「好喝就多喝点。」馆爷语气伤感,彷佛暗示她离开这里就不能再来了。
高彩晶明白,又要了两杯。
「彩晶,接下来要麻烦你,在阿轩三十岁前别离开他身边。」温久昂道。
她不明白,「别离开他身边是什麽意思?」
「就是尽可能地跟在他身边。」
「怎麽可能?他有他自己的生活,我也有我自己要过的日子。」
温久昂双手合掌,诚恳道:「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自私。但是拜托你,就三年跟在他身边保护他。」
对方想保护家人的心情,高彩晶自然最了解,说没心软是假的。
「那我需要跟他说明和你相遇的事吗?」她的语气出现妥协,内心忖度:罢了,都走到这地步,就帮人帮到底吧。
温久昂激动道:「不行!絶对不可以让阿轩知道今天我带你到这里来的事情。」
高彩晶心想,倘若跟温久轩提起灵魂出窍来这里,八成会被他当成疯子。
「那我要用什麽理由待他在身边?」她实在想不出法子。
温久昂一手扶着额头,认真地思考。片刻,一个惊喜,「对了,你可以担任他的贴身助理。」
「什麽贴身助理?」
温久昂笑了笑,「阿轩是国际专业模特儿,现在回来台湾会继续这个工作,你可以担任他的贴身助理,陪在他身边。」
「这个主意好。」馆爷突然跟着兴奋起来。
两人用好主意的眼神一起看着高彩晶,教她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我还是不懂,为什麽我一定要陪在阿轩身边?难道他会因为我的陪伴就顺利地渡过难关吗?」
「只要你愿意跟在他身边,你就会明白我为何如此坚持。」温久昂担心她反悔,拼命劝说。
高彩晶心中产生矛盾,她还以为只要和温久轩登记结婚後就没事,没想到居然还要当他的贴身助理。
「小晶,帮人帮到底。」馆爷加入劝说行列。
心软的高彩晶根本没有拒絶的理由,「好吧,我试看看。」
温久昂心喜地握住她的手,「谢谢你,彩晶。」
突然被对方握住手,让她吓一跳,赶忙转移话题,「不过话说在前头,要是阿轩把我惹火,嫌我麻烦,我就不会理他。」
「我可以保证,阿轩絶对不会嫌弃你。」
高彩晶试着抽回被他握住的手,改拿茶杯,佯装镇定地移到嘴边,「为什麽你这麽肯定?」
温久昂发出愉快笑声,「因为你是阿轩的菜啊。」
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她睁大眼,喊道:「怎麽可能?!」
她怎麽可能会是温久轩的菜,两人明明一见面就怒目相向。
温久昂语气充满肯定,「我了解阿轩。他喜欢的类型就是像你这样的女子,不过他很倔强,絶对不会承认。」
若是从其他人口中听到或许会一笑置之,但是这番话从温久轩的兄长口中说出来,真实度自然高,高彩晶突然觉得双颊热起来。
一时间,她回不了话。
幸好,馆爷开口,「久昂,时间快到了。」
经由提醒,温久昂道:「彩晶,你该回去了。」
离别的时刻到来,高彩晶离开位子。
「小晶,即来之则安之。」馆爷急忙道。
她回望爷爷,「嗯。我知道,那……我走了。」她的眼里出现不舍,忍不住问道:「爷爷,我们还能再见吗?」
馆爷无奈一笑。高彩晶明白,今天会来这里是因为温久昂的关系,当她离开这个阴阳茶馆,再来到这里或许就是她寿终正寝的时候。
「对了,彩晶。你和阿轩登记结婚後,记得找个时间去见赵师父。」温久昂交待道。
高彩晶知道已经没有回头路,当她捡到彩券後,人生不再平静。
她深吸口气,决定甩开紊乱的思绪。
再次和温久昂和馆爷道别後,她走向虎门,门自动开啓,她踏出後身影消失。
馆爷目送孙女离去,无奈地摇头,神情黯然。
温久昂看着高彩晶的杯子,「馆爷,你为什麽不告诉她这茶的真相?」
「时间已经到了,我想压也压不下,是应该让她开始面对的时候。」
「你早就知道有这天,所以才会帮我吗?」
馆爷摇头,「不是帮你,是为了让小晶能更坚强地面对未来。」
温久昂眸子里闪现明了,「因为她是未来的馆主吗?」
馆爷没有回应,默默地收起茶具,茶馆的运作再度开始……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