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姊姊身穿着淡蓝色的棉质睡衣,在我的房门後头对我招招手,「可以进去吗?」
上一次像这样有机会和姊姊在我房间里面不为什麽的聊天,似乎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我心里开心却又有些近乡情却的复杂,「姊姊今天怎麽来找我?」
「你今天翘掉补习班溜去哪啊?」
我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只觉得要骗过姊姊大概比骗过我最敬畏的妈妈还要更加困难,我开始有些结巴。
姊姊盘腿坐在我的床上,低头整理自己及腰的卷发,「别想骗我了,补习班的简讯从来没有失准的一天,这个理由可以骗过爸妈,但可骗不过我。」姊姊甩了甩一头秀发,才刚洗完澡的清香飘荡在我的房间里头,姊姊似乎总是这样,从没有糊涂过。
「我答应一个朋友要帮他比舞蹈比赛。」犹豫了一阵子,我决定诚实以告。
「难怪你要骗妈妈,她知道了大概会气疯。」
「应该不只那样。」我坐在我的旋转椅上头,不停的转着圈。
姊姊秀气的笑几声,「对,真的不只那样,可是其实妈妈也不能怎样,她反正只能生闷气。」姊姊笑的机灵,脸上挂着一副韩风的细金匡眼镜,更衬的那张脸小巧细致,其实她一直天生丽质,甚至没有近视,眼镜也只不过是为了造型用。
妈妈只会对姊姊生闷气,对我似乎总是不是那样子,我微笑不语,多说多错,我不过想珍惜姊姊和我的聊天时光。
「你是跟魏逸凯一起跳吗?」姊姊天外飞来一笔。
我顿时差点把含在嘴里的水都吐了出来,整个脸涨红,在缓缓呼吸的同时,我困难的开口,「为什麽是魏逸凯?」
「阿?为什麽是他?哈哈哈哈哈。」姊姊顿时回应的有些不自然,「我乱猜的,猜对了吗?」
「不是他。」我不由自主的将身子缩进椅子几分。
「噢。」姊姊故作镇定的重新乔了乔眼镜的位置,我抱着水杯的手也紧了一些,顿时一阵有些微妙的寂静弥漫在我们周围,我吞了几口口水,正在犹豫是否要讲些什麽。
「反正我是支持你重新开始跳舞的,总比之前死气沈沈好多了,就好好加油吧!」姊姊从我床上起身,走到我隔壁,轻拍我的肩,彷佛刚刚的那阵子感受是我的错觉,她一直总有将所有气氛变得充满朝气的天份。
「恩,谢谢姊姊。」我笑着回应她。
重新专注在我的书桌上头,书桌前方的墙面上贴了很多张照片,林林总总的小事建构成这麽一个我,有时我会换下上面对我而言不那麽重要的事情,有时会增加几张新的事情,黏贴之间米白色的墙面上都有一些残胶。
我从抽屉里面拿出那两张曾经被我从墙面上扯下的照片,小心翼翼的将它们贴了回去。
「虽然不知道什麽时候又会把他们拿下来,但总之就是现在就是现在吧。」
夹在那两张照片里面的还有一张卡片,日子过的太久,再次看见那张简洁的不可思议的卡片,我还满腹疑惑,直接看到上面清秀简单的笔迹,我才如暮鼓晨钟一般,只不过是打开潘朵拉盒子一样的惊慌,连忙将这张卡片又塞回抽屉里面。
上面清秀的四个字,再加上简洁有力的署名。
彷佛将我带回那个连夏季都彷佛沁凉的渗人的时光,那个我一直以为已经在我的脑海里面死亡的一块,此刻彷佛像是重新复苏一般,随着舞蹈再次的回到了我的生命当中,那些我没有好好处理的千丝万缕,像是终於找到时间反击,变成拨也拨不开的念头。
我其实刚刚有想过要直接跟姊姊说的,关於我为什麽又重新跳舞。
我怎麽会不懂姊姊突然问起魏逸凯呢?又怎麽会不懂她欲言又止的感受?
「希希,你以後也会遇到一个人,一个点亮你生命的那个人。」
姊姊之前国中曾经喜欢过李若海,姊姊从没有跟我说过李若海的名字,但我或许永远都记得那天,姊姊拿着一封精致的卡片递给我,细细的嘱咐我。
「希希,麻烦你帮我把这封信,拿给你们那届二班的长得高高的,坐在从靠窗那边数过来第二排第二个位置的人。」姊姊那时候表情有些紧张害羞,而我手中握着那张卡片,只觉得脑子轰然一热。
「姊姊这是你喜欢的人吗?」
姊姊对我笑了笑没有回应我,笑的时候带点她独有的魅力,单只手指放在嘴前示意我要保密,我顿时也明白了一些,和优秀的姊姊不同,我暗淡一些,自然也不会那麽引人注目,当时还是有几分不平衡,或许是来自於对姊姊的占有慾。
那天中午我早早就吃完了饭,手里握着那封信,心情矛盾我用力抓着,却又时不时抬起手来,唯恐上面出现了压痕,我若无其事的站在二班门口。
「你找谁?」那是我和魏逸凯的初次相见。
「我找你们班坐在第二排第二个位置的同学。」我没好气的恶狠狠应着,那时只满脑子想着到底是什麽样的人、在什麽样的时候拐跑了我的姊姊。
魏逸凯那时後不比现在高,却也比那时候的我高上几公分,和他国中的交集不多,顶多就是知道隔壁班有这麽一个风云人物,他那时更是个纯然的阳光少年,有着天不怕地不怕的年少活力。
「不管你要找的是谁,看到你的表情,被你找的人一定都会被吓跑的。」他笑的爽朗,他的笑容特别有渲染力,就是那种他一笑大概大家都会跟着笑起来的灿烂。
「你不要管,把人叫出来就是了。」当下想着反正也不会再见面,我没好气,也没有想要客套。
「好啊,我帮你叫。」魏逸凯饶富兴味的笑着,随後他对着教室里面一喊,「阿海!有人找你!」
李若海当时的名气甚至比魏逸凯还要盛,魏逸凯作为一个长相帅气个性俊朗的转学生,还是不比从国一就以不良少年累积人气的李若海,应该说魏逸凯之所以会风靡的这麽快,大概也归功於他可以很快的和李若海搭上变成好朋友。
关於李若海的传闻很多,传闻说他从国小的时候就因为总是一脸处变不惊的气场深获道上大哥的喜爱,不仅仅是手脚敏捷连脑袋也灵活,即便放学时间跟着一群人群聚在一起,看起来也总是有种遗世独立的王者风范。
前阵子还因为从其他学校的小混混手中救下我们学校校董的女儿而再次掳获一票女同学的芳心。
而这样传说一般的人站在我面前,我也不知道当下到底是有多愤慨,只觉得这样的人仍然配不上我家那个几乎完美的姊姊。
李若海先是一脸古怪的看向魏逸凯,魏逸凯一脸玩味的指向我,李若海才慢悠悠的把脸朝我转了过来。
「找我有事?」他的语气一贯的清淡。
我把信纸塞进他的手中,他们俩大概也没料到我没有开口却先动作,李若海吓的退了一步,被动的拿着那封信,魏逸凯睁大了眼睛,毫不客气的笑了起来,我没什麽理会他们的反应,把手插在腰上,威风不已。
「警告你,要是不珍惜的话你就给我试试看。」
李若海当时八成是怒极反笑,「我没看过有谁告白像你一样没礼貌的。」他那时候的脾气也特别差,讲话从没有在留台阶的。
当下我马上像炸毛的猫,都要抬脚准备走了,听到这句话还特别回过头,气冲冲的朝李若海冲了过去,据他本人後来的描述说那是他最接近生命尽头的人生瞬间。
「谁跟你告白,真要我说你隔壁这个小罗罗都比你好多了!」我揪着他的领子,颇有要把李若海切断的气势。
魏逸凯一听到自己被称为小罗罗顿时笑得更加猖狂,而李若海的脸就距离我的不过几公分,我恶狠狠的瞪着他,用尽我一生的狠劲,「告诉你,我天不怕地不怕,你小心点。」
李若海那时震惊的表情大概是他这辈子有最多表情的一天,而我每每想到那天的画面,总会被自己的勇气感动一把,真的是所谓的初生之犊不畏虎,我满意的下完马威回到班上的时候,我的好闺蜜凑了上来。
「希,听说你刚刚去隔壁班找发疯啊?偏偏还惹得是最惹不得的人。」
「我哪有发疯?而且我不过就像平常那样讲话,同届之间哪有什麽惹不惹得起的?而且我们这届最可怕的不就是李若海吗?没惹到他,我还有什麽好害怕的。」
我的好闺蜜满脸笑意有些冻结,彷佛是看着一个将死之人,她缓缓地说着。
「可是,希,那就是李若海啊。」
我听到这句话轻轻地抓起我闺蜜的肩膀,脸上的笑意顿时多的彷佛要满出来,我的声音开始发颤。
「我、我如果现在道歉还来得及吗?」
国中时期天不怕地不怕白目又中二的我,第一次体会不长眼的後果,就是李若海沉着一张脸出现在我们教室外面的时候。
我彷佛闻到了死亡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