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约完後，慎姊邀请两人一起吃午餐，顺便庆祝签约一事。
答应後，郑月娜才开始默默担心——慎姊不会又像何谨言一样，带他们去一间高档餐厅吧？她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恐怕会折寿。
幸好，慎姊挑了一间非常平价的餐厅，餐点也非常符合大学生的胃口，都是简餐轻食类的。
三人才刚入座，慎姊手机便响了起来。
她对许尧光和郑月娜说了一句「不好意思」，便接起了电话。
慎姊没太避讳，在他们面前一边讲电话，一边翻着菜单。
「嗯，刚结束……」慎姊瞄着菜单，漫不经心地回答：「吃饭。跟他们一起。」
郑月娜把自己埋在菜单里，却忍不住观察慎姊。
慎姊这麽不专心，电话那头应该不是沈影帝吧？
哎呀，她又忍不住开始脑补了。
「我知道了……好，我问问他们。」
慎姊暂时放下手机，微笑着向两人说：「谨言刚好在附近办事，你们介意他过来一起用餐吗？」
原来电话那头是何谨言，果然不是沈行初。
许尧光答道：「我是没问题。」
郑月娜也跟着表示自己没意见。
莫名想起何谨言上次在餐厅门口要带她上阶梯的画面，郑月娜不由得一窘。
慎姊对电话那头说：「他们OK。那我把地点传给你。嗯，掰。」
结束通话後，慎姊招来服务生点餐。
等待上菜的期间，慎姊去了趟化妆室。
只剩下许尧光和郑月娜两人。
郑月娜拿起面前的纸巾包装，挠着锯齿状的边缘。
许尧光笑着开启话题：「没想到……忽然就要和一个大人物吃饭了。」
郑月娜动作一顿。
「莫名有点紧张。」许尧光轻笑，「月娜，你不是见过他吗？和他说话会不会很有压力？」
郑月娜认真想了一下，然後笑答：「……还行吧？我觉得不会。」
上次顾着谈正事，而且隔着一大张餐桌，倒没感觉多紧张。
但今天算是纯聚餐，彼此位置离得又近，不晓得气氛会怎麽样。
还没说几句话，服务生走过来，端上浓汤，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郑月娜意识到自己还没洗手，於是向许尧光告辞後，也去了化妆室。
在化妆室外面，她恰巧碰上回来的慎姊。
慎姊一见她走来，立刻停下脚步，对她灿烂一笑。
「里面刚进去了一个人，要等一下。」
郑月娜点点头。
「月娜，今天没什麽机会对你说……真的很谢谢你信任音河。」
何慎心说这句话时，双眼晶亮，带着感激的神色。
郑月娜受宠若惊。
「怎麽会谢我？是我才要谢谢你们给我这个机会……那麽好的条件，真的让我很惊讶。」
直到现在她还不太敢相信，音河竟然愿意预支她两年的薪水。
这麽冒险，真像何谨言那时说的，是孤注一掷了吧……
「谨言那次去找你，算是我拜托他的——本只是想着让他试试能否说动你，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那样的条件来挽留你。」
当初看见何谨言草拟的合约，连何慎心也傻了。
她在业界闯荡多年，从没看过这样的合约内容，亲爱的弟弟完全没和她讨论过，便以公司掌权者的身分下了决策。
尤其，何谨言看起来并不信任月娜，却愿意为她赌上一切资本来冒险。
——这孩子，真不晓得是「何家唯一男丁」的意识又在作祟，还是终於看出郑月娜的价值？何慎心无奈地想。
郑月娜一诧。原来预支月薪这件事是何谨言的主意。
何慎心笑了笑，「公司的状况你也听说了。他作风虽大胆，但说不定能成为公司的转机，所以我也不担心他。」
她弟弟是真有经营方面的才能，所以当年才会由他接管音河，自己只负责挖掘新人。
站在专业的角度上，她信任他，就像他信任她的眼光。
郑月娜忽然心一沉，意识到自己肩膀上扛的是多重的责任。
忽然，慎姊瞄了一眼外头，微笑道：「他来了。」
郑月娜循着方向看去。
一抹颀长的身影迈入餐厅。外面还下着雨，男人姿态从容地收起雨伞，顺带拂掉肩上的雨水。
他一身西装笔挺，动作优雅流畅，与这间温馨的小餐厅气氛格格不入。
那样的男人，理应出现在高档餐厅才对。郑月娜心想。
「明明公司已是空壳，还总是打扮得人模狗样的……」慎姊咋舌，「月娜，你可别被他外表吓着了。」
不。和打扮无关。
她盯着门口的何谨言，他正礼貌地向女服务生说着什麽，温润如玉，一切恰到好处。
那样浑然天成的从容气质，大概是永远不会因外在环境而改变的。
下一秒，郑月娜目睹那个女服务生，将纸条夹在一份菜单里，红着脸递给何谨言——
慎姊绷着脸，咬牙道：「我这亲爱的弟弟，四个字——红颜祸水。」
还来不及纠正慎姊这个成语用得不对，就见何慎心已踩着高跟鞋迎了上去。
郑月娜噗哧一笑，隐约还听见慎姊的声音说：「招惹女孩子的功力倒是没减少半分嘛……」
原来何谨言喜欢招惹女孩子？
难怪，他那些绅士的举动做起来如此熟稔，果然是经验丰富。
郑月娜一边感叹，一边走向化妆室。
浑然不知道自己已被误会的何谨言，向许尧光打了个招呼，从容入座。
「何总……您好。」许尧光站起身，僵硬地回应。
何谨言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坐吧。」
「我是许尧光。」
「嗯。」何谨言一边扯自己的领带，一边心不在焉地回应。
许尧光愣了愣。
月娜刚说什麽来着？……还行？
他觉得一点都不行啊。
何慎心在一旁看着，脑袋隐隐作痛。
他这弟在女人堆里长大，向来不擅长和同性相处。
她咳了几声，示意何谨言应该多说一两句话。
亲爱的姊姊下令了，何谨言只好乖乖开口——
「我知道。」
然後就再也没有下一句话了。
许尧光露出苦笑。这气氛……乾得都快引发森林大火了。
郑月娜从化妆室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何谨言见到她，轻轻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郑月娜招手回应，入座後才感觉到气氛有点古怪。
她坐到许尧光旁边，低声问他：「刚发生什麽事了？」
许尧光还在苦笑，对她摇摇头。
他心中暗想：月娜果然厉害，遇上这超级大冰山也不曾动摇。他可是快尴尬死了。
郑月娜不明就里，没想太多，默默地开始用餐。
她一边喝汤，一边偷瞄面前的男人。
何谨言虽然气质与这里格格不入，神色却挺自在，像是习惯了这样的格局。
看来也不是每个总裁都得上高档餐厅嘛。
这张桌子不大，她第一次这麽近距离观察面前这个男人。
郑月娜这才发现何谨言的下巴有道浅浅的美人沟。
忽然，何谨言瞅了她一眼，吓得郑月娜立刻回避目光。
最後，这顿饭不到一小时就结束了。
即使菜色很合郑月娜胃口，这奇怪的气氛也令她食不下咽。
吃饭过程中慎姊一直试图带动话题，反覆提起关於之後培训的事。
许尧光和郑月娜听得认真，何谨言就只是埋头吃饭。
终於何慎心找不到话说，怒瞪了一眼何谨言。
何谨言抬头，不知道说什麽才好。
左思右想，他莫名其妙地就说了一句：「加油。」
郑月娜和许尧光互看了一眼，不晓得怎麽接话。
何慎心听到弟弟的发言，差点没把脸埋进盘子里。
得了，好不容易带起来的气氛，这男人一句「加油」就掐得灰飞烟灭。
她累了，宣告投降。
於是这场饭局就这样结束了。
结束後，何谨言提出要开车载他们一程。
有监於刚才那尴尬的气氛，郑月娜和许尧光非常有默契地拒绝了。
这间餐厅离捷运站不远，况且雨也停了，所以慎姊和何谨言没太坚持。
许尧光和郑月娜一起离开，走向捷运站。
一远离何谨言他们的视线范围，两人都忍不住爆出一阵大笑。
「我以为我会很紧张的，结果全顾着想话题了……」许尧光扶着自己的额角。
郑月娜也大笑着，「上次我见到他没这麽尴尬啊……」
当时的何谨言不但侃侃而谈，还能优雅用餐。
他们又叨叨絮絮讨论了一阵，话题最後绕回了签约的事。
许尧光始终笑意盎然，对月娜说道：「以後要请你多多指教了。」
郑月娜也笑了，「我才是。我都不会跳舞，日後肯定被鞭得很惨。」
两年时间内要从舞痴变成舞棍，想想就觉得难熬。
许尧光的声音柔了几分：「别担心，我觉得你有天分。」
他上次和她共舞就感觉到了，她有一种天生的舞感。
郑月娜以为他在安慰自己，扬着笑容说道：「没关系，我会努力的！」
两人并肩同行，沿路有说有笑。
即将抵达捷运站时遇上红灯，两人在斑马线前静静等候。
许尧光望向身旁的女孩，她微抿着唇，娴静优雅。
盯着她白净的侧颜，他一瞬失神。
起初，他也曾疑惑为何音河会找上她——郑月娜从没跳过舞，在那支影片里也没有表现太多，怎麽就找上她了？
尽管疑惑，他却并不嫉妒她的幸运。
因为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他渐渐发觉她是个善良的人，值得幸运降临。
一个既漂亮又善解人意的女孩，许尧光不讳言自己对她愈来愈有好感。
但他摸不透她。
她很少提起自己的事，情绪也总是适可而止，除了高兴和平静以外，好像从不会坦露太多自己的悲伤或恼怒。
郑月娜身上有一种古怪的神秘感，好像总在隐藏些什麽，令人想要探究，却什麽也探不着。
「我……脸上有什麽东西吗？」
郑月娜察觉他的目光，慌乱地问。
他这样一直盯着她，她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烫。
许尧光摇头否认，轻轻笑着，说道：「明天你会几点过来？」
她知道他说的是夜唱的事。
「我打工完赶过去，大概一点半。」郑月娜没想太多，照实回答。
「你都打工到这麽晚？」许尧光蹙眉。
难怪上次他十二点左右拨电话给她，还能听见车子呼啸而过的声音。
「……也还好。」郑月娜想回避这个话题。
「这麽晚在外头很危险……」
许尧光说到一半，忽然顿住。
沉默了半晌，他再次开口，语带笑意：「不说了。」
郑月娜看着他。
「相信你自己也很清楚这些事，我再说下去就是多嘴了。」
郑月娜心中一动，愣愣地盯着眼前的男孩。
「绿灯了。」许尧光说。
她还有点恍神，就这样跟在他身後过了斑马线。
到捷运站入口，即将分别的时刻，许尧光开口说：「只要你自己懂得注意安全。」
郑月娜脑袋一片空白，呆呆地点头。
「我走了。」许尧光朝她挥挥手，「明天晚上见。」
明天见。
郑月娜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露出苦笑。
怎麽办？
她愈来愈喜欢许尧光了。
但她知道，这是必须舍弃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