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月娜顶着黑眼圈踏入教室时，立刻就看见了神采飞扬的小米。
小米坐在靠窗的位置，和其他人有说有笑。
小米这一年外型改变了许多，她开始懂得打扮，染了一头红发，平时并不明显，在阳光下才会闪闪发亮；本来总是穿着裤装，现在则是愈来愈短的裙子。
郑月娜没有机会再和她说话，但小米的人缘极好，即使郑月娜不主动打听，也总是有所耳闻。
她前阵子从家里搬出来住了。脱离了控制慾母亲的掌控，小米的生活愈发光彩。
唯二不变的是，她依旧是个好学生，以及她仍然暗恋许尧光。
在郑月娜踏进教室的瞬间，小米下意识往这看了一眼，一发现是郑月娜，立刻若无其事地撇过头，继续和其他人嘻笑。
郑月娜习惯了这样的情景，如今内心也不再因此波动。
可一想到自己答应许尧光晚上要去流舞社探班，她不禁感到懊悔。
自己干嘛冲动答应呢？要是小米见到她来，甚至还是许尧光邀请的，小米不翻脸才怪。
拿出手机，她本想跟许尧光说自己後悔了，却恰巧看见他昨晚留下的讯息——
「太好了！我很期待喔。」
看着那一行字，郑月娜皱起眉头。
最终，她还是放下手机，无声叹了口气。
傍晚一到，郑月娜吃了一碗面，便战战兢兢地来到流舞社门口。
从外面望进去，小米已经到了，一头红发在练舞室的灯光下特别柔顺漂亮。她正在教新成员怎麽使用音响。
那台音响郑月娜很熟悉，时常故障，这时候就要用力敲打它。
果不其然，下一秒小米就开始示范如何暴力对待这台音响。几秒钟後，音乐响起，新成员都发出崇拜的惊呼。
郑月娜微微一笑。
「月娜。」许尧光出声唤她。
郑月娜转头，「嗨，尧光。」
「一起进去吧？我来郑重介绍你。」
听到「郑重介绍」四个字，郑月娜开始怕了，立刻挥手拒绝：「不用了！我不打扰你们排练，我这就要走了。」
许尧光很是惊讶：「这就要走？也不露个面吗？」
郑月娜为难地点头。她可不想让小米看见自己。
许尧光很快反应过来，「难道你和小米……」
在许尧光的认知里，女孩子总是容易吵架，但又容易和好。他完全没想到过了这麽久，小米和郑月娜竟还没和好如初。
「嗯。」郑月娜苦笑。
「你和小米究竟怎麽了？」
一年前在KTV，小米忽然大哭的样子，到现在还是流舞社男生们的恶梦。後来无论他怎麽追问，就是没人愿意告诉他发生什麽事。
「有点复杂……」看着许尧光殷切的眼神，郑月娜答不出来。
许尧光张口欲言，就听见里头有人喊：「尧光，门没锁啊，干嘛不进来！」
这句话喊得所有人视线往这里移动。
郑月娜立刻退後了几步，但还是被眼尖的小米看见了。
霎时间，小米整张脸就僵硬了起来。
「糟糕。」许尧光看向郑月娜，「那你……」
郑月娜轻叹了口气，「算了，我还是进去吧。」
毕竟她这趟来可不只是看小米。对她来说，这里其他成员也是她的朋友，她来探其他朋友的班，难不成还得看小米脸色？
想到这里，郑月娜挤出笑容，主动跟在许尧光身後，一起踏进流舞社。
但当她踏进练舞室的瞬间，她就觉得不对劲。
以往一看见她就会冲上来抱她的女孩们，现在全都站在小米身旁，表情凝滞地盯着她。
好像不认识她一样。
虽然的确是一年没有见面了，但应该不至於陌生至此吧？郑月娜感到惊诧。
「副社，这位是谁呀？」倒是几个大一新生胆子颇大，觉得新奇，一个个凑上来问。
许尧光笑了笑，正要介绍，就听又有一个新生问：「难道是副社长的女朋友？」
顿时间，气氛陷入死寂。
知情的人、不知情的人，全都心思各异。
小米走向音响，用力拍了一下，全部的人吓了一跳，惊慌地看向小米。
郑月娜缓缓看向她，只见小米扯出歉疚的笑容，解释道：「抱歉，吓到你们了？没事，只是音响刚好又犯老毛病了。」
就连许尧光都察觉不对劲。
他笑了几声，缓和气氛：「大家想太多了，她是我们的朋友，也是流舞社的学姊。」
一听到是流舞社的前辈，所有新生的眼神都带着光芒。
「哇！学姊，之前大学姊来探班的时候都有秀一支舞。你能不能也……跳一段给我们看看？」
他们口中的「大学姊」是流舞社的大前辈，毕业後成为舞蹈老师，对流舞社而言是非常重要的精神人物。
看来他们是把自己归类於厉害的前辈了——郑月娜扶住额角。
她立刻想开口婉拒：「我才没那麽厉害，我只不过……」
「就跳一支吧。」小米的声音传来。
郑月娜诧异地望向小米。
小米笑得温柔，彷佛没发生过什麽嫌隙，「我们之前也几乎没看过你跳舞，不是吗？机会难得，就让我们看看嘛。」
小米身旁的女孩们、过去曾围绕在郑月娜身边热闹殷切的女孩们，现在都摆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好像直到这个瞬间，郑月娜才终於明白，自己早已不受这里欢迎了。
对她而言象徵「青春」的流舞社，早就随着她与小米的决裂而幻灭了。
「月娜，不跳也没关系的。」许尧光虽然不明就里，却感觉得出来她们是刻意针对月娜。
「我们没有来探班就要跳舞的传统……」
「跳。」郑月娜开口，「为什麽不跳？」
若曾经温柔美好的，变质成为针锋相对的恶意，凭什麽她要是妥协认输的那一个？
面对生活中的不得已，她可以忍气吞声，可以牺牲自我。
却不代表她就是一个沙包，任人捶打怒骂，也不会有任何情绪——
「学姊，你要什麽歌？我们帮你播。」
「随便播一首吧。」郑月娜说。
这句话豪爽帅气，引来新生们的欢呼和尖叫。
小米面色微僵。
难道她真的要跳？可她明明是个舞痴……
就算签了什麽娱乐公司，也不可能在一年内就摆脱肢体障碍吧？
甚至，还是freesty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