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冬日午後，一个身型娇小的女子走入餐厅。
「您好，请问几……」抬眼的瞬间，服务生愣住了。
女人笑盈盈地回答：「我订了位。」
迟了好几秒，服务生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翻着柜台的本子，目光却始终离不开女人的脸。
「李、李、李小姐吗？」
「对。」女人鼻子都冻得通红了，脸上却笑意依旧。
「请、请、请跟我来！」
领着李小姐入座的过程，服务生疯狂冒汗，内心激动亢奋。
上了楼，服务生将包厢门推开，公式化地介绍：「这是您的包厢……点餐按铃，我们就会进来。」
女人微微一笑，客气地说：「好的，谢谢，辛苦了。」
她说完便迳自走入包厢，从容地脱掉身上的羽绒外套。
服务生犹豫地站在门口，始终没走。
「还有什麽事吗？」女人抬头，温声问。
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服务生开口：「请、请问你是李珊珊吗？」
女人讶异地眨了眨眼睛，水灵灵的眸里，带着一丝惊喜。
「哇，原来现在还有人认识我？」
她笑了起来，笑容里全是新奇，像一个初生的孩子，对世间万物感到惊奇。
服务生激动了：「当然！怎麽会不认识！您可是演艺界的传奇！没、没想到有生之年可以看到我的女神……」说着说着，服务生都哽咽了，泪光闪闪。
「太夸张啦。」李珊珊微笑，「不过很抱歉呢，我已经不是艺人了，没能给你签名。」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都懂！」服务生频频拭泪。
李珊珊。
十七岁就出道，以一首〈漫漫〉斩获无数音乐奖项，又因被选为当红的偶像剧主题而一炮而红，不只攻占年轻市场，更一举打入中年市场。唱腔特殊、外型清丽，才二十岁就站上天后的位置。
而後，在最风光的年纪，她毅然退出演艺圈，到国外进修，留下一票苦苦守候她复出的歌迷。
好几年来，杳无音讯。
再次出现在媒体眼前，是她与圈外男性结婚的重磅消息。
当时她才二十三岁。什麽臆测都有，未婚怀孕、富豪包养……但尽管外界有无数猜测，李珊珊始终低调，不予回应，连婚礼都没让媒体参加。也始终没人探出她老公的身分。
难以预料的，神秘莫测的，这样一位传奇天后。
她回台湾了。
服务生感动涕零，直到退出包厢，一颗心都还是滚烫的。
李珊珊望着服务生离开的方向，心中也漾起一丝感叹。
当何慎心踏进包厢时，看见的就是李珊珊明媚的笑意。
「见到我这麽开心呀，我的大小姐？」何慎心倚在门口，笑了。
李珊珊起身，给了她一个拥抱。
「慎心，我好想你。」
「要是真想我，才不会这麽多年不联络我。连婚礼也没找我。」何慎心挣开她的怀抱，自己拉了张椅子坐下，话里带着嗔怪。
李珊珊笑道：「我这不是找你了吗？你是我回国後见到的第一个人。」
「过得还好吗？那里天气怎麽样？」
「就那样吧。」李珊珊一直笑着，「你呢？跟行初还好吧？」
何慎心翻了个白眼，「别提他了！跑去接了个什麽烂戏，一整年在深山里，再连络我就是他摔断腿的消息。我还以为我在跟什麽抗战军人谈恋爱。」
「看来你们还是很相爱，太好了。」
「……不说我了。」何慎心默默红了耳根，低头翻阅菜单，转移话题：「你这次怎麽忽然回来了？」
「我就直说吧，」李珊珊开口：「我离婚了。」
何慎心动作一滞，惊讶地看着她。
李珊珊脸上却依旧挂着笑容，「放心，我们好聚好散。没发生什麽事，就只是感情淡了。」
「你可真没变。」何慎心蹙眉，「一样这麽我行我素。」
「你还不是一样？」李珊珊淡然地说。
成为李珊珊经纪人的那年，何慎心也不过才刚大学毕业。
何慎心想要累积经验，刻意隐瞒自己父亲的身分，到处投履历，好不容易才应徵上一间娱乐公司。
当时还没人晓得何慎心的爸爸就是知名娱乐公司的创办人，只当她是个普通的社会新鲜人。
於是，初出茅庐的她被扔给公司旗下最不受瞩目的李珊珊，孰料，她和李珊珊并肩作战，一举成名。
别看李珊珊个性温和，事实上她不按牌理出牌，性格拗得很。与何慎心之间的革命情感，全是吵架吵出来的。
却也正因为如此，她们成为最了解彼此的人。
「知道了。虽然没参加你的婚礼，但至少我是第一个知道你离婚的吧？」
「当然。」李珊珊笑道，又说：「对了，我看了那支影片。」
「什麽影片？」
「你现在在带的那两个孩子。」
何慎心诧异地望着她，「你怎麽知道？」
「我闲来无事，在网路上搜寻我自己的歌，就看见了他们的影片。影片里，我看见你了，虽然只有匆匆一个画面。但我稍微猜一下就知道，你肯定是在带他们。」
「你真的太可怕了。」何慎心无奈摇头。
李珊珊的眼力向来很好，以前甚至能说出方圆几尺里总有几个狗仔在埋伏。
「你觉得他们怎麽样？」
「男孩子没什麽记忆点，但女孩子非常亮眼。」李珊珊说。
「只有这样？」
「女孩子嗓音特别，但基本功不足。边唱边跳是她的硬伤。」
「是。」何慎心承认。
「大概就这样吧。剩下的，你们比我还专业。」
何慎心笑了笑，没把她的话当真。
「他们应该快出道了吧？」李珊珊问。
「不到半年。」
「出道曲怎麽样了？」
「还没定。」说起这事，何慎心就头疼。
「River不帮忙？」李珊珊诧异。
听到这睽违已久的名字，何慎心愣了半晌。
「他……不写歌了。」
「为什麽？他那麽有天赋。」李珊珊很意外，「难道是因为那件事？他还耿耿於怀，对吗？」
何慎心垂下眼睑，「我不知道。总之，他有他的坚持。」
李珊珊不再追问了，表情却也有些黯然。
「你问这些，不只是突然想到吧？」何慎心太了解她了。
李珊珊点头，态度坦然：「我想回演艺圈。」
何慎心笑了，「那有什麽难的？你还有很多铁粉。怎麽，想签给音河吗？」
「不，」李珊珊若有所思，「我不是想当艺人。」
这下何慎心不懂了，「你的意思是……」
「我想写歌。」
何慎心微微一愣，没回答。
她知道李珊珊这几年出国就是专攻作曲，却没想到她会突然想要转战幕後。
「不必卖人情。看过那支影片，我这里有适合他们两个的曲子，你拿回去评估，可以的话就跟我合作，拿我的名字当噱头宣传也OK。要是真不满意，那也没关系，就当我们无缘合作。」
「我知道了。」何慎心微笑。她和李珊珊之间向来不必多说。
李珊珊也露出笑容。
「谢了，慎心。」
结束聚餐後，何慎心立刻联络何谨言。
听完来龙去脉，何谨言仍一语不发。
「你觉得呢？」她问，「一直收不到满意的歌也不是办法，不如就……」
偌大的办公室，他转动办公椅，面向一整片落地窗。
外头灯火通明，五光十色，满载都市繁华。
「歌先传给我。」一片静默里，何谨言开口。
挂断电话後，他轻捏眉心。
他有自信，要是他亲自出马，这一切都不会是问题，更无须退让。
可多说无益。
谁的生活没有委屈？谁的生活没有不甘？
——面对委屈和不甘，他总是选择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