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王妃。」
甫步入厢房﹐来人朝座上的沐重华和楚滢拱手一揖後便立即屏退左右﹐一张俊尔面容上是八风吹不动的淡定神色﹐一身绣有八道龙纹的墨色长袍虽略显陈旧﹐却无损他身上与生俱来的沉稳气质。
虽不至於教人心生畏惧﹐但作为第三国度四大公卿之首﹐轩辕世家家主「磨镜」轩辕拔即便按照君臣之礼站於下座﹐周身气势始终不落下风。
「赤城﹐有话就直接说吧。」
一如以往地叫着对方的字﹐沐重华敲着桌面﹐眼神却是一直盯着皇宫方向﹐整个人看来心不在焉﹐轩辕拔也没废话﹐道：「你﹐就愿意看着我国一步一步被邪门侵蚀？」
虽然语气听来仍是很淡然﹐但凭着相识多年的认知沐重华确实听得出好友是动了真气﹐即便多年宦海生涯已让他学会收敛锋芒﹐却始终磨不平丝毫傲气棱角。
「你就觉得现在还有转弯余地？」
良久﹐沐重华才勉强回了一句﹐他握了握拳﹐道：「我明白你的坚持﹐不过现在的第三国度已非我们年少时认识的那个。」
作为沐家的守护一族﹐轩辕世家和皇室之间关系素来密切﹐沐重华和轩辕拔二人自少年时代同窗学习﹐少年人间的相交可不及成人般尔虞我诈﹐两人身份相当意气相投﹐彼此间便开始建立起交情来了﹐加上修为和名声於同辈间俱是上品﹐堪称一时双壁。
後来沐重华投笔从戒﹐轩辕拔投身朝堂﹐毕竟同朝为臣﹐相处自然不如少年时无所顾忌﹐直至‥‥‥
「对於现下国况，你我对於邪门为祸的担忧其实不相伯仲。」
轩辕拔瞥他一眼，眼神再转移至一直默不作声的楚滢身上，女子显然并不想加入二人谈话﹐只是拿起放在红泥小火炉上的紫砂茶壶﹐徐徐把褐红色茶汤注进三个茶杯中﹐便拿起自己的一杯细细抿了一口﹐视线一直盯着手里医书的记载﹐对於他们的谈话内容仿若充耳不闻。
「朝堂为邪门势力深入渗透﹐边关将士与外族交战却为邪门佣兵所碍﹐夜国现下更是直接陷入邪门手中。」
说罢﹐沐重华拿起桌上茶杯轻呷一口茶汤﹐失去火炉温热的茶水滑进喉间时已然冰凉下来﹐发凉的触感一如他心情般五味杂陈。
毕竟曾经远离朝堂中心十年之久﹐所谓十年人事几番新﹐十年後他回到那宫廷之时皇兄已经成为真正俯瞰天下的孤家寡人﹐即便远远观望也足以教人愿意为其俯首称臣﹐而好友亦成为了四大公卿之首﹐位极人臣﹐然而朝堂上一张比一张陌生的脸孔﹐却教他不得不留心提防‥‥‥
沐帝立场渐渐倾向邪门﹐轩辕世家逐渐淡出第三国度政治舞台﹐他当时只心道那是势力过大惹来君上猜忌﹐却不知主要原因是为坚持守护沐家的家训。
不过人心浮动本为常态﹐相比於依然恪守家训的轩辕世家﹐现在立场倾向邪门的皇室已是跟祖上所作的背道而驰。
「我轩辕家坚决守护的﹐并非现在的皇室﹐而是沐家。」
嗅着带点苦涩的茶香﹐轩辕拔喝一口茶﹐见沐重华沉默下来﹐他也只是晃了晃茶杯﹐眼神盯着杯中倒影﹐相比喝茶竟似是更享受茶水於杯中流淌着的模样。
「赤城。」
沐重华忽然低唤一声﹐轩辕拔猛地回神﹐便听见那一如以往的温雅声音轻笑道：「谢谢你了。」
既然自己心想和皇室互相违背，那麽倒不如背水一战，结果如何，就得看天命及个人造化了。
…
『我跟你回去三仙岭。』
看着已然惊呆了的统望艺，祝雨轩正想要再度开口，却见少女瞪着眼，难以置信的道：「真的？」
「嗯。」
祝雨轩点一点头﹐便拿起被丢到地上的竹竿﹐正要起行﹐却见到一阵绿光突然掠出﹐手里竹竿唰唰挥动两下﹐绿光一分为二往左右散开。
迷雾後的人似乎被他动作惊了一下﹐随後只听两道极轻的脚步声传来﹐一深一浅﹐一黑一红的身影自迷雾中走出。
黑衣青年手腕一甩﹐手上跟衣服般漆黑的玄色长枪瞬时被他收到披风之中﹐不羁之意尽显无遗﹐站於青年身後的红衣少女则是背负长剑﹐虽然已敛去气息，一双微红美眸内依然不掩傲气，就算站在他人身後默然不语，气势却始终不落下风。
「毒帅」尹焯尧和「鬼影舞者」赫连君羽！
同为八王，祝雨轩和这两人间自是打过照面，不过亦只知道对方身份名号而矣，再想到现下情况，他眼内敌意不减反增，微微一横挡在统望艺身前，冷冷开口：「要是来夺圣门圣魂的，这就滚。」
两人同是一惊，尹焯尧率先抱拳一揖，淡淡道：「我们前来并非为夺取圣门圣魂。」
他顿一顿，直截了当的继道：「我和君羽，也不愿继续留在圣门。」
那曾是他们无处可去时的容身之所，但这点信念在陈出不穷的阴谋诡道下﹐早已磨灭得所剩无几。
从此﹐和圣门间便是恩断义绝﹐再没任何手下留情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