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放学後,纪忆年留下来参加运动会会前赛的练习。不过,最令她讶异的是,莫陞也留下来了。
因好奇心驱使,休息时间,她走向正以毛巾擦拭汗水的莫陞,低声问道:「莫陞,你今天不用上课吗?」
莫陞将毛巾挂在肩上,伸手拿过放在一旁的矿泉水,扭开瓶盖,喝了一大口,「……请假。」
「蛤!请假?你妈妈她知道吗?」纪忆年不停追问他,而莫陞则是一脸淡定的看着她。
他若无其事的说:「妈妈她并不知情,但是我有向家教老师表明我的状况,他不会告诉妈妈的。」
虽然莫陞很信任家教老师,可是纪忆年依然很担心。倘若莫母知道莫陞为了练习没有去上课的话,莫陞会被她怎麽对待呢?
「如果……被你妈妈知道,你会有什麽下场?」纪忆年问。
莫陞挑眉,脸上一点着急的神情也没有,他很冷静,异常冷静,说:「我想为班级奉献一己心力也不行吗?」
纪忆年摇了摇头,「不是不行,但你总要考虑後果吧。不行不行,你现在立刻去上课,我帮你跟同学们说,说你真的没办法留下来参与练习。」
「纪忆年!」莫陞的音量突然提高,「你不要擅自做主好吗?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别逼我,也别插手好吗?」
「我、我没有要逼你的意思,我只是希望、希望你的妈妈不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个人。你知道吗?这一生你可以考试考得差,可以翘课不去上学,但是你绝对不可以欺骗他人。」纪忆年将他手中的矿泉水抢了过来,将瓶盖盖上,扭紧。
莫陞的表情很奇妙,纪忆年也难以形容,「……你不了解我,不了解我的妈妈,你凭什麽要说得你好像很懂我们似的。」
纪忆年浅浅一笑,仰起头望向天空,「是,我并不了解你以及你的家人,但,我知道此生绝对不要欺骗他人,而且,正因为不了解你……现在,我开始想要去了解你,了解莫陞这个人。」
莫陞一听,从脖子开始,脸蛋渐渐泛起桃红。纪忆年一看,惊觉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那句话,也羞赧的垂下头,两人之间的氛围瞬间产生转变,多了一丝暧昧。
「休息结束,大家赶紧过来集合!」
招集人对着四散在跑道上的同学们大声呼喊道。
纪忆年跟莫陞尴尬的看着彼此。最後,是纪忆年假装清喉咙,化解了尴尬。
「咳,有空再聊聊吧。」纪忆年故意望着远方,没有看着他。
莫陞搔了搔头,说话竟结巴了,「哦……哦,之後……之後再聊。」
纪忆年第一次看到如此乱了手脚的莫陞,不禁掩嘴而笑,「呵呵──你怎麽比我还紧张啊。」
莫陞难得脸红的模样,纪忆年真想拿手机拍下来。
「纪忆年、莫陞,你们俩赶快过来了!赶紧练完才可以赶快回家,不要连累到其他同学了!」
两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恢复一本正经的模样。
练习结束後,纪忆年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
一推开门,一股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纪忆年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走向客厅,看到桌上摆着热气蒸腾的米饭还有配料。
纪实麟从房间走了出来,纪忆年看向他,好奇的问,「实麟,你跟小音不是早就吃完晚餐了吗?怎麽摆在桌上的饭菜看起来像是刚煮好似的。」
「姐的是另外准备的,刚煮好,姐赶紧趁热吃吧。」纪实麟还主动帮纪忆年拿碗筷。
纪忆年向纪实麟道谢後,举起筷子,夹了高丽菜配上一小口白饭一同放入口中,「嗯……这高丽菜的软硬适中,我很喜欢。实麟,厨艺进步罗。」纪忆年对着纪实麟比出一个赞。
纪实麟被纪忆年称赞,脸蛋泛起微红,不好意思的说:「还比不上姐啦,你做的比较好吃。」
「嘴巴真甜,但你的厨艺真的一点也不输给我哦,恐怕再过几天就可以超越我了。」纪忆年真心说道。
纪实麟急着摆摆手,「不会啦,厨艺又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练成,我进步速度很慢的,追不上姐的。」
「哇!姐姐回来了!」
此时,肩上披着毛巾,发尾仍滴着水的纪莳音朝着纪忆年跑了过来。
纪忆年微蹙眉头,向纪莳音招了招手,在她走到她的身边时,拿起她肩上的毛巾,帮她擦拭头发,「真是的,怎麽不先把头发擦乾再从浴室出来呢?等等吹风感冒了怎麽办?」
语带责备,但听在纪莳音耳中却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她傻笑了笑,「嘿嘿,好久没有被姐姐骂了呢。」
纪忆年无奈的看着她,最後嘴角还是忍不住上扬,「你也真是的,就这麽想让姐姐担心吗?生病了可是要花钱看医生,重点是,还要吃药药呢。」
纪莳音听到吃药,脸色瞬间变了,「我不要吃药,姐姐,让我自己吹头发吧,姐姐赶紧吃饭了。」
纪忆年溺爱的摸了摸她的头,「嗯,吹头发完就先去写功课,功课做完才可以看电视,知道吗?」
「嗯,知道。」纪莳音说完便跑掉了。
纪实麟也从客厅离开,留纪忆年一人一边吃饭一边看新闻。
她刻意将音量调低,以免打扰纪实麟读书。
这时,家门被打了开来,纪母走了进来。
听到声音的记忆年走向门口便看到纪母肩上扛着一个大袋子,一脸沮丧的站在原地。
「妈,你今天怎麽这麽早回家?吃饭了吗?要不要跟我一起吃?」纪忆年着急的询问母亲。
纪母仰起头盯着她看,倏地,眼眶涌现泪水,这让纪忆年更着急了。
「妈,你发生什麽事了吗?好啦,不哭了,你想说什麽尽管跟我说,妈,你就别一个人闷在心里,跟我直说无妨。」纪忆年轻轻拍打母亲的背。
纪母先是扔下肩上的大袋子,一把抱住纪忆年,头靠在她的肩膀上,痛苦失声,「…....忆年,我今天……遇到了你爸爸,他告诉我……他即将再婚,他想弥补我们,所以将一袋的食材、生活用品送给我们。忆年……你说,我到底该不该原谅他呢?他现在日子过得很幸福……再也不必过着有一餐没一餐的生活,可是我们呢?我们还有一屁股债务要还,吃的食材也都是人家卖场的滞销品,你说,我们该原谅他吗?」
纪忆年也早猜到母亲反常的原因是与父亲有关。她脸色沉了下来,在心底叹了口气,「妈,当初爸要离开,我不谅解他的行为,但不是你叫我放下的吗?可如今,怎变成你无法释怀了呢?」
「当时是因为我不想孩子们太过难过,事情拖得越久,你们会越放不下,但现在我後悔了,我不应该放让他抛下我们自己一人享乐,我应该抵死也要留住他的!」
「世上没有反悔药,即使後悔不已,已然决定之事也无法改变。」纪忆年坚定的说,「妈,我知道你很痛苦,我当初也纠结了很久,觉得不能便宜了父亲。可,你知道最後是谁点醒我的吗?是莫陞,妈你知道他吧,就是我的劲敌,每次考试都跟我拚得你死我活的那个莫陞,他让我明白了:别硬是抓着已经不属於自己的东西不放。
我一开始不能理解,但是想了许久,我确实没有做到尊重,尊重父亲的决定。我们让父亲离开,不是要让我们难受的,而是要让他最後後悔,後悔他决定离开我们!」
「忆年……可是我的心好痛……我们都夫妻十几年了……」纪母一手按在胸口,痛苦不已的神情实在让纪忆年看了十分不忍。
纪忆年紧紧抱着母亲,在她耳边轻声说:「事情会过去的,痛,也会被抚平的。妈,一切都会恢复平静的……」
这话虽是说给母亲听,却也是说给自己听,安慰自己那残破不堪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