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二十一世纪已经一个月了，改名为范德希的贝多芬入境随俗地穿上崭新的永恒学院制服。前天陪夏绿蒂去CWT，耗尽了力气，寒假的最後一天完全用在补眠上，今朝特别有精神。
他在等身镜前调整好领带，抹平身上的西装背心，摺平衣角，转过身，确认镜中的侧面、背面身姿与正面一样完美，这才走出房间。
斜睨客厅墙上的挂钟，已到了约好的时间，却不见夏绿蒂的人影。
他转到夏绿蒂的房门前，轻敲几声，「喂，你起床了吗？」耳朵贴上门板，里头没有任何反应。
万不得已，他转开门把。阴暗的房间内，女孩正趴在摆满寒假作业的矮桌上熟睡。
范德希悄悄踏入房门，蹲在她身边。
矮桌上摆满用一整天时间赶出来的素描作业以及色彩原理报告。端详颇有特色的素描，撇开夏绿蒂欠缺的淑女基本素养不论，单就绘画来说，她确实很有才华。
范德希主动伸出手，按照写在素描纸上的假日期，依序整理收齐。
夏绿蒂昨晚肯定又熬夜赶工了，真不晓得寒假对她来说，到底是休息，还是另一个修罗战场？穿越到这里的一整个月，他天天看夏绿蒂熬夜到早上，究竟有没有好好睡过一场觉？
私心很想让夏绿蒂补眠，但今天是他们所谓的开学日，第一天上课实在不该迟到。范德希想着，贴近她耳边，「再不起来，我就要吻你罗！」
低沉好听的声音没能成功进入夏绿蒂耳中，她依然幸福地作着美梦。
「这样都醒不来？」
范德希不再出声，静静地坐在她身旁，等待期间，仔细欣赏起了手中的素描作品。统统都是花卉素描，大概是来不及找漂亮的静物，只有素描阳台上的花种。
主题全是花，但每一张的笔触和光影都不同，
翻着翻着，翻到一张不同於其他作品的炭笔素描──正在弹奏数位钢琴的范德希，身周画上了幻想的黑羽毛。
他压根不知道自己被她当成了模特儿，害羞的情绪顿时涌上双颊，赶紧将其他作品覆在这张纸上方，抓着一整叠纸，刻意在桌上敲了几下，把它们一张不乱地理好。
夏绿蒂缓缓撑起身，近距离目睹美男面孔让她吓了一大跳，睡意一扫而空，「哇！现在几点了？难道说已经迟到了？」
范德希看向矮桌上那个根本没响的闹钟，「七点十分。」
「天啊！七点半就迟到了！」夏绿蒂摇晃着脑袋，赶紧让双眼聚焦，匆忙要收拾桌面，发现杂乱的寒假作业已整齐地躺在范德希手中。
「呐，拿去吧！我去客厅等你。」
「啊！好，谢谢你。」夏绿蒂接过素描，指尖触碰到范德希异常冰冷的手。後者随即起身离去，她急忙收拾书包，冲进浴室梳洗换装。
那麽低的体温是正常的吗？
夏绿蒂将温水泼上脸颊，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把疑惑连同水珠一起擦掉。
「向大家介绍本班的两位新成员：转学生『范德希』，以及这学期辅修音乐课程的『夏绿蒂』。」
班导师在黑板上写出新同学的名字，讲台下的女学生们交头接耳地讨论范德希的外貌，惊呼从没见过这麽像漫画人物的美男子，站在一旁的夏绿蒂瞬间成了陪衬。
「是不是像韩国团体里的……」
「比较像日本的杰尼斯吧？」
「跟司徒那种混血帅的感觉不大一样，谁去问问他的生日？」
班导师显然听见了谈话内容，「咳，我知道你们很兴奋，但别忘了，这次有两位同学转进来，可不要差别待遇喔，知道吗？」
辛德勒身为总导师，负责管理整个古典音乐系二年级，但每个班级还有各自的班导师。夏绿蒂先前没料到这一点，焦虑地紧握双手，老师、学生、环境都非常陌生。好想回去，回去有潘朵菈在的班级。
「夏绿蒂、范德希，你们就坐第一排最後面的两个空位。同学们，赶快把你们的杂物撤走。」
导师一声令下，空位周围的学生迅速将娃娃和包包之类的东西拿回各自的座位。导师又看向坐在空位前的司徒耀，思索了一下，「夏绿蒂，你的个头比较小，可能会被司徒耀挡住，不过你不是每堂课都要上……应该没问题吧？」
听到司徒耀这个名字，初来乍到的两人同时有了反应，怀抱的却是截然有别的想法。
范德希明明就站在导师旁边，仍高高地举起一只手，「我认为，我和夏绿蒂都坐在司徒耀前面比较好。」岂能让那讨厌的金发小子挡住自己的视线？
「不行，前面的座位早就安排好了。」
坐在最後面，对夏绿蒂来说真是求之不得，毕竟音符还是调子什麽的她全都看不懂，节奏感又差，不想出风头。她抢坐到范德希身後，盼望躲入最不起眼的角落，却被导师下令调换，第一排最後三个位置的顺序变成司徒耀、夏绿蒂、范德希。无可奈何，她只好拿本书遮住自己的脸，祈祷不要第一堂课就被点到，深深觉得坐在司徒耀身後相当尴尬。
解决了座位问题，导师又在黑板上写下大大的「校庆」两个字，「想好要表演的曲子了吗？」
学生们信心满满地点头。
「今年的校庆和往年不同，你们最好想一些能够完整表现真正实力的乐曲，不要只想着安全混过关。有没有想独奏的同学？」
一直保持优等生坐姿的司徒耀举手，「我想独奏。」
严肃的导师终於绽开笑容，「如果是司徒耀，我就不用担心了」。
司徒耀後方，有人彷佛杀红了眼，跟着出声，「我也想独奏！」
学生们全看向不仅高举右手还直接站了起来的范德希，窃窃偷笑。他有惹眼的美男子皮相，但要跟司徒耀排在一起，只怕是不自量力。
「这次校庆，校方特别邀请纳尔芬艺术学院的两位助教前来交流。纳尔芬是北部跟我们抢最强学府、被誉为『音乐圣殿』的学校。身为永恒学院古典音乐科最优秀的A班，你们可要卯足了全力演出，知道吗？」导师对范德希的毛遂自荐不置可否，将纳尔芬寄来的表演曲目传下去。
司徒耀没回头，把曲目表递给夏绿蒂。她紧张地留下一张，将最後一张交给范德希。
纳尔芬艺术学院表演的两首曲子，都是萧邦的作品。夏绿蒂只知道萧邦是很厉害的钢琴诗人，至於他写过哪些曲子，或者乐风如何，完全一头雾水，一概不知。
萧邦和贝多芬，谁比较厉害呢？
夏绿蒂转头回望从两百多年前的时空穿越过来的乐圣贝多芬本尊，他明显也不清楚萧邦是何方神圣，同样是一头雾水的表情。
嗯，如果夏绿蒂记得没错，国中音乐课介绍过，萧邦是在贝多芬之後出现的音乐家，难怪范德希的神情跟她差不多。
「哇，这个人真有勇气，居然要演奏萧邦的名曲！《第一号叙事曲》不是比赛专用曲吗？」
「萧邦的曲子几乎都是为了钢琴而作，专攻钢琴者，选萧邦准没错！不过拉赫曼尼诺夫的钢琴协奏曲也不错。这次最多只能演奏室内乐，借不到乐团来帮忙。」
「校内乐团也是我们这些古典音乐科的学生，分身乏术啊！」
学生们纷纷讨论起传单上的曲目，听得范德希皱紧眉头。有没有搞错？他可是致力於钢琴奏鸣曲的超级名人耶！想当年，一大群钢琴制造师只为了听他一句评论，挤破了头要抢着帮他制作钢琴。这领域的第一人，非他莫属！
范德希瞪着手中的曲目表，纳尔芬艺术学院特别尊崇萧邦吗？或者是演奏者个人的喜好？竟然没有他或是莫札特的曲子……萧邦这後辈，不可小觑！
「对了，范德希同学，想要独奏，你得先在之後的个别训练课程中，得到指导老师的认可。你的专长是钢琴吧？我看看你指导老师是哪位……」导师翻着辛德勒给的新生资料，心想，辛德勒是怎麽搞的？怎麽会把新同学的等级跟司徒耀排在一块儿？决定假装没看见，「等一下的特别指导课，你跟夏绿蒂安排给同一位老师。」
「喔。」范德希默默坐回位置，他才不在乎什麽指导老师，只要给他钢琴弹就行了。
至於坐在范德希前方的夏绿蒂，她只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赶快到中午，让她回原来的班级吃午餐。
「老师，夏绿蒂很会弹琴耶，你知道吗？」
「她的独奏影片上传不到一个月，点阅数就破百万了，应该也让她独奏才是！」
夏绿蒂狂摇头，但位置太过後面，无人注意。只有范德希支着下巴，在她身後默默地观察她。
导师轻敲讲桌，「别跟着起哄了，拿出西洋音乐史课本，收起收假症候群的各种病状，开始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