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不能是我了？」程南抬起眉梢，往方朝雨稍稍靠近，两人挤在一把伞里，「不就幸好我出门时拿到李薰的伞，不然现在我们两个多多少少都得淋些雨了。」
方朝雨眨眨眼，拿下了帽子，有些疑惑地问道：「这帽子都盖住半张脸了，你怎麽知道是我？」
「因为你包包上的挂饰。」两人一边往前走，程南一边指着方朝雨包包上的猫咪肉球说道：「你好像很喜欢猫咪的东西。」
闻言，方朝雨不禁一愣，没想过程南会察觉到。
在滂沱的大雨中，程南扬高声音顺势继续问道：「你很喜欢猫？」她问得随意，没想过要探究原因，可没想到方朝雨神色一暗，弯了弯唇角，眼里却毫无笑意。
「算是……喜欢吧。」方朝雨顿了下，又说：「我妈以前很喜欢，家里也养过猫。」
有些字句，加了个「以前」，便成了一个故事。心细如程南不会没有注意到，她想了下，嗯了声当作回应。
两人走到了公车站，程南收起了伞，拨了拨发问道：「你的车几点？」
方朝雨看了下时刻表，苦笑，「还要再等半小时。」今天真的不顺遂……正当方朝雨这麽想时，听到程南问道：「那你要不要来我家？从这走到我家不到十分钟。」
方朝雨微愣，面色有些犹豫，但看上去不像是不愿意，而是怕打扰，於是程南决定直接来。
「喂！」方朝雨还没反应过来，倒是先被程南拉出公车亭。两人再次挤在一把伞里，周身尽是雨水的味道。
忽地，程南停下，侧头看向方朝雨，微微弯下身，凑近方朝雨，看进她的眼底。
「你不愿意？」
程南好看的眼睛近在眼前，方朝雨的心跳跟着漏了一拍，她微微往後，心跳也平稳了些。
「……是没有。」
「那就对了。」程南收回身子，两人继续往前走。一路上彼此默着，却不感觉到尴尬。方朝雨不自觉地频频瞄向程南，不知为何，总觉得程南挺好看的。
只是，好看归好看，还是让人捉摸不透。
「出来买东西吗？」程南问。
方朝雨愣了下，默了会，才开口说道：「跟芷莹学姊还有她男友一起吃饭，哦，还有学长。」
「喔，你跟唐逸铭的朋友约吃饭啊……也对，不意外。」
方朝雨被这话挑起了兴趣，「怎麽说？」
很快地，方朝雨便有些後悔问这问题。
「因为唐逸铭很喜欢你，他让你走进他的朋友圈里，是意料之中的事。」程南顿了下，又说：「挺好的。」
方朝雨眼眸暗了些，低下眼，瞅着踩溅起的水花，心一点一点往下沉。
走进巷子，两人停在一栋大楼前，雨也跟着停了。
「雨终於停了。」程南收起伞，一边甩乾伞一边嚷嚷：「湿答答的真的很麻烦……」余光瞥见一旁的方朝雨，程南不经意地一提：「你有被淋到吗？」
方朝雨抬起头，看向程南，忽然弯起唇角。那个笑容，让程南不禁一愣。
「我跟唐逸铭提分手了。」
雨後的空气仍旧潮湿，微亮的天空澄澈乾净，近晚的阳光薄弱，巷口街灯亮起，明显可见方朝雨的面容，却看不清眼里藏了什麽。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麽？
第一次，程南有这种感觉。
「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这个而已。」方朝雨的声音如阵风，轻徐而过，「刚好是你，所以说了。」
你不需要放在心上。从方朝雨直勾勾的视线中，程南彷佛读出这麽一句。她摸摸自己的後发，掏出钥匙，指了指大楼，「虽然雨停了，但都来了，上去坐坐吧。」
一踏进大楼，方朝雨便想到上次的情景，感觉不过昨天的事，但已是好阵子前的事了。
那时的方朝雨，还未尝过歉疚与不舍；如今再来此处，她已经明白何谓「喜欢」与懂得「在意」。
门一开、灯一亮，一切如记忆中的那般熟悉。眼前仍是那小巧温馨的客厅，一旁程南的房间仍半掩未关。
走入这个空间，关於程南的一切彷佛放大数倍，声音、目光，她的整个人都如此鲜明。
程南一边脱下书包一边说道：「随便坐，我去倒点饮料。」後便穿过了客厅，走到後方厨房。方朝雨从善如流，坐到了沙发上，环视四周。
正在厨房里的程南替自己与方朝雨各倒了一杯热茶後，拿着两个马克杯走回了客厅。
「嘿，喝热的可以吧？」程南问。
方朝雨抬头，点了点头，在程南将手上其中一个猫咪造型的马克杯递向自己时，她的胸口轻轻被扯了下。
猫咪马克杯让方朝雨想起了家里曾养的那只猫，以及，母亲的眼睛。她想起过去家里的欢笑与温馨，再想到现在的自己来到新的环境，也有了意料之外的朋友们。
思及此，方朝雨双手捧着马克杯，微微一笑，轻声道：「如果，我妈知道我交到了朋友，她应该会很高兴。」
程南沉默片刻，坐到了方朝雨身旁，静静地陪伴方朝雨。
「……去年年底我妈过世之後，我爸一直很低落。他觉得待在那间处处有我妈身影的房子太痛苦了，所以最後就决定搬家，我也转学到这。」
方朝雨说得平静，彷佛在描述他人那般平淡，继续说道：「对於转学这件事，我其实没有太难过，因为在前一间学校我没什麽聊得来的朋友，所以当知道要转学後，我对同学没有感到不舍。唯一让我有点难过的，大概是可能再也见不到那只校猫。」
方朝雨凝视杯中的茶水，默了会，才道：「那只校猫……很像我以前家里养的橘猫，不过，牠去陪我妈了。」
或许是因为这场雨，又或者是因为是在程南家中，无论是因为何者，都让方朝雨那些不愿提起的过往翻涌而上。对方朝雨而言，提这些不为别的，只是忽然……很想妈妈而已。
四周静下，方朝雨正觉得自己似乎把气氛弄糟时，听到了程南含笑的嗓音。
「或许，不是再也不见。」
方朝雨一愣，抬起头，迎上一双彷佛闪烁微光的眼睛，正炯炯有神地看着自己。
「我可以带你回去那间学校，去看看那只校猫，很远也无所谓，反正我会骑车也会开车──在休学那一年，我做了很多事情。」
方朝雨凝视着她，彷佛看见了初识的那个程南，自信耀眼而温柔。
不待方朝雨的回应，程南自顾自地说道：「你应该不知道，高一，我是春晖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