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等会自习课有比排球的要下去练习唷，尽量在下课时间先把考卷写完。」
高三上学期的第一件班级活动便是班际排球比赛，一样是采志愿制，不过参加的也全是排球打得不错的同学。
我将早上发下的考卷塞进抽屉，自习课是最後一节，我打算那时再完成。
「周日和，自习课要不要也下去打球？我们打篮球或桌球。」
「桌球还可以，篮球我可能就不行了。」
「那就打桌球吧，我下课再问其他人要不要一起。」
「好。」
看样子周日和与班上处得满好的呢……我真是愈来愈不懂了。这样的他怎麽可能有与我相似的时候．且与我相像的他又如何能与吕视知交好。
此时，我惊觉他的目光正好也瞧向我，载满无奈的眼神像是在说：「你又在偷听了。」
我当然又逃避他的目光了。
自习课时，班上除了练习排球的选手，也有不少像周日和他们提早交卷去打球的，纯粹去观察练习盛况的同学也是有一些，不知不觉半节课过去，教室里的人也少了一大半。
约莫在距离放学尚有二十分钟时，我填满了最後一格空白处。将完成的考卷暂时搁置一边，我开始收拾起书包。明天要考英文、国文……
「筠庸，你写完啦？」
吓！
是一个听在女孩子耳里或许会过於甜腻的女声，我抬头一看，果然是梁可奈。
最近异常有许多以前甚少有过对话的人来向自己攀谈，令人不免怀疑我是不是做了甚麽不好或受人关注的事。
「我看你在收书包才跑过来的。」她笑盈盈的盯着我，彷佛这一切都十分自然。
可我想光是我僵硬的表情就已经够不自然了。
我点点头，上回稍微说上话差不多是毕业旅行的时候吧，而且旁边还待着另外三人。
「你也有补数学吧？礼拜六的时候。」坐在我身旁的空座位上，她用着闲话家常的口吻开口道。「我和孟绮坐在教室中间後面，不晓得有没有看错。」
听见这话，我顿了几秒，点头。这并不是件奇怪的事，总不可能那麽大的教室里只有我和吕视知二人同班吧？不，他八成也是与谁一起来的。
梁可奈随即露出欣喜的笑。「果真如此！你休息时间有和吕视知在聊天吧。」
这回我怔了好一会儿，才咬着唇，有些不安的再次点头。
「那时我们都在怀疑吕视知谈话的对象真的是你吗？因为感觉你们聊了有一段时间，而且吕视知笑得很开心哪。」
「他、他不是一直都那样？」
「你说的也没错，那家伙似乎只要笑一笑，动动嘴巴，一切就会迎刃而解似的。」她眯起眼，微微戏谑性的笑道。
也不是都这麽一回事啦……「这样很好呀。」我一点也不诚恳的应道。
「你也太敷衍了。」叹了口气，她毫不留情的说。
「还好啦。」被她这麽一说，我不禁有些心虚。
梁可奈不明所以的以极为认真的目光注视着我，我也不明所以的为此备感压迫。
「……噗哧。」
她笑了，我一头雾水。
「筠庸，我一点也听不懂你说的话。」只见眼前的女孩一面咯咯笑着，一面歪着头，说。「但我想和你对话的人也不是认真要听你话中的内容。」
她这番话表面上判断来应该是讽刺，却又不如她谈起吕视知时那样的嘲讽。
梁可奈说起话来总是如此，时不时会夹杂着些许挑衅或讽刺，可她的话中有话并不会教我厌恶，反而会使我开始去思考，不论她的话是对我还是对别人。她很懂得说话的艺术，她说起话来既不是谦卑，也不是自以为是，而是自信。
我非常羡慕，也惧怕着她的自信，不仅是她一人，我怕的是他人话中的坚定。
「你们在聊甚麽？」这时，一个女同学凑到了我们身旁，她的模样似乎是在探寻有没有甚麽有趣的事。
「没甚麽，只是我上次补习时看见一个很像筠庸的人，想向她确认而已。」梁可奈笑了笑，轻松的答道。说也奇怪，这是事实，可我却觉得像藉口。
「这样啊，可奈你要不要去打排球？我们自己借球来打。」那同学对此事应是兴趣缺缺，一下子就跳脱话题了。
「好是好，不过已经快下课了耶。」
「你放学有事要走吗？」
「那倒不是，我是怕你或其他人要赶车或补习。」
「别人我是不晓得，但我今天没事哦。」
「没问题，没事的话筠庸也一起来吧！」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热情邀约，我连忙猛摇头拒绝。「我我我排球连接球都没办法，你们去就好。」
「那不重要啦，我也是每次球都打到界外，我们半斤八两。」她丝毫不介意我所说的话，向我比了「没问题」的手势。「还是说你是因为不想和我打？要是这个理由，我会接受……」
这女孩语气一转脸色一变，使出了大绝。
这下是要我如何拒绝她呀……就现在的情况而言，我的意愿已被弃之如敝屣。
★
一下楼就能看见班上男女正在排球场上活动，看起来不像是在对打。
「他们在做甚麽？」梁可奈好奇的问了身旁的同学。
「不知道。」
她又将目光转向我，我想都没想立刻摇头。
「……你们在干嘛？」没得到结果不愿罢休的她於是直接朝球场喊道，音量不大，但十分清楚。
场上的人不约而同全转头看了过来，「练习杀球。」一位男同学回道。
「可奈要试试看吗？就像老师上课教的那样。」场上一个女同学这麽向她说，她是女生组的指挥。
「可以吗？」
「嗯，我们正好练习完，反正之後体育课也会考，你们也练一下。」她耸耸肩，不以为意的笑道，乱豪爽一通的。
「嘿嘿，一球就好。」
只见梁可奈扯着身旁女孩的手一同跑了过去，我没有要碰球的意思，缓缓走到球场旁。
「我把球做给你，你用力的打过去，对面会把球接起来。」身为比赛一员的项孟绮拿着球，走到她面前迅速说明一遍，话中的对面指的应该是站在另一边场地的男生们。
「要是打得到就好了。」她点点头，做好预备姿势，蓄势待发。
站在另一头中间位置的是吕视知，他似乎不怎麽在意梁可奈的击球，一脸心不在焉。
项孟绮举起双手将球托至空中，梁可奈奋力跃起，举起右手用力往球一打——
「碰！！！！！！！！」
不偏不倚砸中了吕视知的脸。
所有人先是愣了半秒，随後一窝蜂冲向他。
「班长！」
「鼻子有被打扁吗？」
「牙齿有被打坏吗？」
「你的脸也真够硬的。」
肇事者自然也跑了过去，急急忙忙向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好不容易回过神的他挂着一丝难看的笑，「大姐，你这回异常准确呢，印象中你的球永远有跳脱框架的行动力，不飞到界外不甘心。」以幽默的口吻回道。
「因为看到你站在那儿，我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打我的脸？」
「没错。」
「……你真是世界上最适合打杀球的人。」
「你也是世界上最适合被杀球打的人。」
「哈哈哈。」
「班长，你去旁边休息吧。」
这女孩比我想像中还要真诚与不饶人N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