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今天是圣诞节哟，你怎麽没出门？」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
「上回讲过，分手了嘛。」
「我是考生，也没朋友。」
「话不是这样说，昨天我弟可是晃到很晚才回家呢。」
「他不是一直都那样？」
「听他脚步声特别轻快，我猜想不是和你就是和女孩子有关。」
女孩子……周日和眼里吕既望的猜测一向很准，只要他说出口，差不多就是那麽一回事。
会让吕视知心情雀跃的女孩……
「周日和，你知道是谁吧？」只见眼前的男子几乎是整个人都趴到了柜台上，瞪大双眼，紧迫盯人的问。
他吓得倒退两步，面对这家伙还真是一点也不能大意。「我、我怎麽可能知道。」
「你怎麽可能不知道，连置身事外的双胞胎都猜得到。」
双胞胎？说的是那两个弟弟吧，明明称呼吕视知时都说了「我弟」，为何一瞬间又毫不客气的切换到双胞胎这样陌生至极的叫法？
「你们三个还开兄弟会议讨论那件事？」他不解的皱着眉，吕家兄弟一向不互相有交集，如今可会为了某个人轻盈的步伐而聚集吗？
「没有。」果断否定他的臆测。「嗤之以鼻的表情比甚麽都好读。」
看样子是三人露出了相同的表情哪，那个家庭还真可怕。
「我很少听见他回家之後还如此情绪高昂，还哼歌呢。」
「究竟是怎麽听出来的，你们家隔音效果有那麽差？」
吕既望耸耸肩，告诉他那一点也不是重点。
周日和当然清楚，他不过是不想面对……
「我挺好奇是甚麽样的女孩子，你应该稍微能给我点方向吧？」
「……不怎麽样。」
「不怎麽样？」
「对。」
「像我这样？」
「不，比你比我都还不怎麽样的不怎麽样。」他回得坚定且乾脆，吕既望甚至对他的坚持感到有些不可理喻。
「那还真的是很不怎麽样，我是知道他对光芒万丈型的深感恐惧啦，但我以为至少是高一那个活泼开朗的小女生。」
他说的活泼女孩是廖澄华吧，果然与其他遇过的人相比之下，她是最让人有印象的一位。
「很可惜——」
「她喜欢的人是你，对吧。」吕既望一把打断了周日和，笑咪咪的说。「前些日子，我在他们补习班附近撞见你们几个，从眼神便隐隐约约看得出来，她对你有特别的意思。」
他顿时瞪大双眼，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这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容我称呼你一声大哥。」
「言重了，我虽不会读书，读眼神倒是颇擅长。」
这隐藏技能远比念书还了不得呀，只是这人并不选择以此譁众取宠，反倒尽是做些顾人怨的行为。
「我还想你终於抢走了一件那家伙喜爱的事物，要好好庆祝一番呢，原来猜错了，我弟昨天不是和她一块儿呀。」发现自己猜测错误後，吕既望没趣的挥了挥手，又是一副大爷姿态。「是说你喜欢那个女孩子吧，现在应该是两情相悦，开心吗？」
听了他的话，周日和侧着头，笑了一笑。「我运气这麽背，怎麽可能那麽一帆风顺。」
「不会啊，离开吕视知之後，你的春天便会到来。」
男孩点点头，这回他是真心认同这个正悠哉喝着乌龙茶的人所说的话。
吕既望半眯着眼，他曾怀疑自己是否有看穿人心的超能力，但他又是个不相信怪力乱神的人，想了想只当自己是观察入微。
反正也只是看穿。
就算看穿了，那又如何——
★
妈妈买了四块口味不同的蛋糕，依照成绩好坏的顺序给予选择权。
第一个选的是吕视知，其余两个弟弟皆在一旁虎视眈眈，怕着最想要的一块被挑走，只有吕既望毫不在乎的睨着他，巧克力的被拿走了。
他是最後一个拿的，只剩夹着红豆馅的奶油味道，他不喜欢，倒也不面露难色，端着自己的那一份朝吕视知走去。
「和我交换。」
对方抬头瞧了他一眼，「都给你。」轻轻说了声，同时将眼前的玻璃盘向前推。
不知从何时起，吕既望意识到无论自己的表现再怎麽差劲都无所谓，只要紧紧盯着最厉害的人就不必担心太多，甚至能像今日一般予取予求。
这是他在这个家的生存方式。
又是不知从何时起，蛋糕少了他的那份，从未有人向他解释原因为何，但只要像以往那样，他依然能得到弟弟的蛋糕。
然而他不再选择继续依附，而是出手攻击。
「没关系啦，你就吃吧，毕竟你最优秀嘛。」
「你那个朋友该不会心里其实很讨厌你吧？」
「要是我，肯定不愿和厉害的人作朋友，又不是脑袋坏掉，要这样去突显自己的无能。」
诸如此类。
成绩也随着时间每况愈下，勉勉强强念了所风评还行的私立高中，考了间不怎麽样的大学，十分随意的读书、过生活。
未来会是甚麽模样呢？路大概早就断掉了吧。
「你长得帅，很容易存活得下去。」和同学闲聊时，对方总会这麽说，由於否认实在显得太过虚伪，他便不说话。
存活和生活毕竟是不同的吧，也许他们都看得出自己没甚麽生活的本钱，因此选择了存活这个词，大家或许都没有把握。
吕既望曾尝试去打工，在学校附近的饮料店当了一阵子校园版热搜的帅哥店员，直到他有次和母亲提起，她却一脸严肃的向他说：「你现在好好用功，下定决心的话，我们家能让你出国念书。」
那是他头一回听见母亲的想法，比起「我希望你能平安长大」要来得更加真实的想法。
原来她是这麽想的，该说果然女人心海底针吗？
「我知道你从没想过这些事，所以一直没提起，但妈妈是过来人，不希望你到时後悔。」
那日母亲的语重心长确实打动了他，不过也就一阵子。说不定她也只是看穿自己，灵光一闪引导他往她所冀望的方向移动。
在那之前，他仍是母亲口中那「成不了大器的孩子」。
★
「你表带换得挺不错，比我好。」周日和轻轻捏着下巴，审视着吕既望换好表带的手表，赞赏道。
「因为你不用心。」一语道破。
「也不想想表的主人是谁。」
「一个很好看穿的家伙。」
「那又如何？」
「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