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师，今天谢谢您的教导。」学生家长将装钟点费的信封给我。
「不会，」我收下信封，「那我走了。」
回国後，我除了在星雨教课，有自己的工作室收学生，还会接几个家教的学生。
出社会後我并没有靠家里的金援，除了现在在外住的房子是我妈的嫁妆，但生活费都是我自己赚的。
直到自己赚钱後，我才知道以前当学生读书时有多麽幸福，每个月比一般学生还要多的零用钱，不愁吃穿的生活，拿着昂贵的乐器，过着很富裕的生活。
自己出来赚钱後才知道钱真的不好赚，虽然当家教的薪水已经很高，足以让我过上想过的生活，不过我花钱不会再像学生时代那样挥霍，买东西前都会思考一下再购买。
我走在路上，在一间咖啡店的玻璃看着自己的倒影。
我从柏林艺术大学毕业回国後，就把自己的头发染回黑色了，因为我觉得自己要开始教课了，红发给人的感觉似乎比较轻浮，就把头发染回黑色了。
明明染回黑发已经两年了，但在玻璃的倒影里我还是觉得自己好陌生。
出社会後，我收起了自己的爪牙，对很多事情都变得妥协、圆融，没有高中时张扬的红发，天不怕地不怕，不怕失去任何东西，只想照自己的方式活着。
不对，我曾经也有害怕失去的人。
那现在呢？
我对於现在在我身边的人，害怕失去她吗？
「方昱程？」
我寻着声音的方向，找到了声音的主人。
他穿着一身笔挺、价值不斐的西装，擦得发亮的皮鞋刺眼到不行，头发也用发蜡抓成清爽的发型，虽然他全身上下的衣服到配件给人难以靠近的感觉，但他的语气和脸给人亲切的感觉。
「请问你是？」我礼貌性问他，难道我真的有名到路人都能认出我来？
他轻笑了一下，「也是，过了那麽多年，你可能不知道、也没看过我是谁。」接着他敛起笑容，「我是晏玲的高中学长，我叫李书扬。」
仔细看他的面容我才在模糊记忆里找到他的身影，没想到老师的男友竟然站在我眼前，还跟我打招呼。
「你是她的男友？」我问他。
「是啊。」他丝毫没有犹豫，「我们要不要坐下聊聊？从以前就听晏玲说很多有关你、还有你们班同学的事，你们真的是一群很特别又活泼的学生，每当听她谈起你们时，就想到我的高中生活，也是那麽青春呢。」说完，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整个人很沉尽在回忆里。
他的态度友善，没有任何一丝的敌意，让我很困惑。
难道他不知道我跟老师的事吗？不知道我高中喜欢她吗？
「好。」我对他也充满了好奇，想问他很多问题。
我们就在眼前的咖啡厅坐了下来，看着他我似乎有点了解，为什麽老师会跟他在一起了。
他的长相不差，给人的态度友善，不像是装的，而是真心、诚恳的，还有很自来熟这点，跟许若凌满像的。
「说吧。」他喝了一口美式，「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我。」
我该问什麽？
你为什麽在八年前让她这麽难过，时常哭泣？
你为什麽不好好珍惜她，所以让我不小心看到了她无助的地方，甚至後来还喜欢上她？
「我知道你跟她高中的事。」见我没说话，他直接了当的说出我想问的事，「但我不介意。」
他的反应出乎我意料，看着眼前的男人，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麽，突然觉得他是比外表还要难捉摸的人。
我自嘲的笑了下，「你怎麽可能不介意？正常男生看到喜欢的女生对别人有一点动心绝对会大发雷霆，甚至想打爆那个男生吧？没有人会有那麽伟大的情操的，包括我也是。」
他没有被我的话影响，依然保持冷静、从容的态度，「该怎麽说呢……」他像是在思考什麽，「人的感情是很复杂的，没错，我爱她，但同时我也在不经意的伤害她，那时候我们都还年轻、不懂事，互相伤害了对方。我没有保持与异性之间该有的距离，尽管对对方没有任何的想法，但还是让她伤心难过了；而她也因为跟学生太亲近，把学生当成自己的朋友，没有掌握好距离，所以让你对她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她也因为你而动摇了。」
说完，他盯着我想观察我的反应，看我脸上没什麽表情後继续说：「我觉得她对你的感情，还有对你的感情都是一时的，这些都只是一时的冲动和激情，不会长久，会随时间淡去的。所以当时我陪在她身边，告诉她，只要她需要，我可以是她的避风港，她的树洞，我会陪她度过这段难熬的时光，虽然一开始很难，但时间终究可以让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不是吗？」
时间真的可以冲淡一切吗？如果可以的话，那为什麽八年後再见到她，我的心还是会那麽激动。
我的眼睛不小心瞄到他的左手，无名指戴了婚戒，他们应该已经结婚了吧。
「或许吧。」我给个很暧昧的回答。
「你的眼睛可不是这麽说的。」他露出似笑非笑的笑容，「你跟她一样，都是很固执、倔强、不轻易向他人袒露自己脆弱的人呢。」
我被他的话还有他的样子搞得有点不爽，凭什麽我们今天第一次正式见面、谈话，他就一副很了解我、摸透我的样子在跟我说话。
其实打从一开始进咖啡店，对他从容不迫的样子我就莫名有点不爽了，明明八年後我已经是个大人，但还是容易因为他的一句话而感到烦躁、生气，而他却没有因为我的话有任何的生气，让我感觉我还是像个小孩，跟眼前的大人有着明显的差距。
当年老师会选择他也是因为他的成熟和包容吧，相比之下那时的我只是冲动、不懂事的小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