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提着一袋便利商店买的啤酒回到公寓，停好脚踏车，杜今晨走在前头，领着路嘉允进屋。
简单梳洗完毕後，他俩坐在客厅柔软的沙发上。
「你还跟人家打架了？」
室内光线充足，杜今晨这才发现路嘉允右脸颊有个不甚明显的瘀青，连忙拿起冰凉的啤酒罐取代冰块暂时摀着，抿了抿嘴唇说：「不会是⋯因为那个人吧？」
路嘉允前男友和他是国中同学，据说还是初恋。
两人分合许多次，其中的情感纠葛差不多能拍成一部电影。最近一次复合不到两个月，路嘉允就意外救下杜今晨，於是大吵一架後，恋人关系正式宣告结束。
说到底，路嘉允和前男友搞得如此不欢而散，和自己绝对脱不了干系，现在的他会以这种放荡不羁的形象生活，多半是这段感情的後遗症，杜今晨想来仍是难辞其咎。
「你不要乱猜⋯他找我帮忙一些事，你知道我就是心地善良，拒绝不了嘛！」，路嘉允天生不会说谎，眼看瞒不下去只好讷讷的解释着。
「果然没错！小鹿⋯既然分手了，不管你们之间曾经有过多深厚的感情，你都要放下了。」，这些话，杜今晨虽是为了路嘉允而说，却同时也在提醒自己，「下回遇见他，你就躲得远远的⋯不然吃亏的人永远都是你。」，他将脸蛋凑近过去，用圆亮的大眼睛询问着，「答应我⋯嗯？」
路嘉允被他盯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连忙承诺：「好好好⋯我知道了！没事，这点瘀青⋯完全不影响我的帅气啊！」
事已至此，来龙去脉他不愿多说，自顾自地从杜今晨手里拿下那瓶啤酒，单手开罐，沉默酌饮着。
其实，杜今晨猜测动手的应该是个女人。
路嘉允可没逊到被男人修理，但从不对女人动粗，只有乖乖挨打的份。虽然察觉情况不太单纯，但可能是怕面子挂不住，路嘉允很少谈到自己谈恋爱的细节，杜今晨所知有限，大多是拼拼凑凑。
不过，路嘉允不想说他当然就不过问，如同路嘉允也从未过问他的。
意识到自己太过沮丧，实在有违他的风格，路嘉允强颜欢笑说：「我看⋯这辈子只能靠你养我了，千万不要辜负我喔！」
听见这话，杜今晨难得主动伸出手，用力捏住他的脸颊转了转，调皮的回应：「好呀！不嫌弃的话，以後我们就同居吧！」
路嘉允的玩兴被挑起来，猛一个翻身，将杜今晨扑倒在柔软的地毯上。压着他的双手，低头作势在额头上吹了一口气。
「你要做什麽？」，杜今晨含着笑意质问他。
路嘉允用危险的目光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拉开距离。其实他很欣慰，杜今晨在自己面前表情逐渐丰富起来，但嘴上仍是不留情的吐槽：「吹什麽牛啊！你连手机号码都是我的，你又没有身分证⋯而且你这是什麽天使笑容，那不是演给徐均看的吗？我都打冷颤了。」
「说得也是！应该是我巴着你不放才对。」，杜今晨想起自己的处境，不由得苦笑起来。
「嘿嘿，好说好说⋯」
背後隐约听见一连串异样声响，再来便是清晰的脚步声。
两人打闹的动作戛然停止。
兴许是笑得太过开心，杜今晨丝毫没有察觉，几秒钟以前，门口设置的密码锁正发出“滴、滴、嘟、嘟”的按键声。
於是邵威进门看见的第一幕，就是两人倒卧在地，状似亲密的搂搂抱抱。
周围散落着有站有倒的啤酒罐，两颗从沙发扫下来的抱枕，以及尚未完工的布料、工具、设计图⋯等，场面凌乱无比。
路嘉允见状，随便用脚趾头猜也知道来者何人，第一时间就拉起地上的杜今晨，杜今晨则下意识朝邵威叫了一声：「邵先生⋯」
邵威一贯的从容不迫，双手环胸，倚靠在木制餐桌旁，眼神不忘扫过杜今晨那张略显苍白又纯洁的脸，笑而不答。
场面随即陷入尴尬的寂静。
路嘉允脑袋飞快地转了一圈，决定先发制人，他凑到杜今晨耳边悄声说：「你自己可以应付吧？那我先走了！」
杜今晨闻言反手抓住他，「你喝酒了，现在外面很冷⋯小心一点。」
「放心，我没醉啦！我直接回店里，可以睡你之前的位置啊！」，路嘉允状似轻松的拍拍他肩膀，顺带抛了个媚眼。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路嘉允向来挺会看场面的，硬留下来只是添乱，索性拎着剩下的啤酒，举起手向邵威敷衍的打了个招呼让他自便，随後潇洒的拍拍屁股走人。
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才是这间公寓的主人呢！
杜今晨目送路嘉允离去的背影，回过头，还是得打起精神收拾他的“残局”。
「一直站着不累吗？」，邵威终於开了口，却像什麽事都没发生。他毕竟是个成熟男人，心里想的是一回事，但绝不允许任何破坏自己形象的举动。
「您怎麽会突然过来这里呢？」，话刚出口，杜今晨就为自己的愚笨感到後悔。
他把事情想得太单纯了。
这房子本来就是邵威的所有物，难道还需要搜索票才能来？
虽然他允许自己住下来，但充其量就是一个“员工宿舍”的概念。天底下没有老板不能来“员工宿舍”的规矩，但“员工宿舍”绝对不能私带访客，况且还人赃俱获。
这次无论如何，他都落下把柄了。
「我刚下飞机⋯想过来吃点东西。」
「吃东西？半夜三点吗？」，杜今晨这才想起，几天前在法式餐厅的情景，邵威确实说过要再一起用餐。“我懂了，八成又是来寻我开心的。”
「嗯⋯」，邵威向表情略显僵硬的杜今晨，明确的点了头，他扯开原先系得十分完美的领带，熟练的转身就走进卧房。
杜今晨呆呆望着邵威，眼看他拿出两条毛巾当真要踏进浴室，不由得扯开嗓门喊：「邵先生，您不是要吃饭吗？」
邵威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我吩咐梓松了，替我看一下手机。」
“吃个饭为什麽要洗澡？不是还有一间总统套房吗？主厨亲自帮你料理不是更好？这时间⋯是要在这里过夜吗？⋯为什麽？”
杜今晨独自在心中叨念着，如同强迫症般思索可能在无意间错过的蛛丝马迹，面对情势无预警的逆转，不得不被邵威牵着鼻子走，他感到一股非比寻常的焦躁。
“手机⋯在哪里？”
四处张望後，他拿起邵威摆在餐桌上的手机，萤幕没锁，一碰就亮了起来。一封讯息正好传来，内容是应梓松告知餐点半个小时後送到。
看来这是邵威的私人电话，公事应该绝大部份透过应梓松联系，因此储存的号码寥寥无几，看上去没什麽特别的。通话纪录里，徐均足足占了八成，最近一通是当天早上八点。
他还发现，最底下有一通没有姓名的未接来电，是自己的手机号码，只响了一声就挂掉那次。
杜今晨怔怔看着萤幕上徐均的名字，忽然一个念头浮现，手指下意识摩娑着指甲，像是犹豫不决。若干分钟後，他拿起自己的手机打了一行字，传送出去。
『老师⋯我是今晨，您可以去看看小鹿吗？我有点担心他。』
交给上天安排吧！
只祈祷徐均和他想的一样，能够早日开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