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力地摇头，「你哪里讨人厌了？」
她微微睁大充满诧异的眼睛，「大家都很讨厌我，你应该也听过不少我的坏话了吧？」
我扯了扯嘴角，「所以呢？」
她愣怔。
我始终挂着笑容，说：「你记不记得我也有问过你类似的问题？」
她依然呆呆地看我，似乎不记得有这麽一回事。
「班上的同学之前不是都说了我的坏话吗？我在图书馆写过纸条给你。」我不慌不忙地说，希望能唤起她的记忆。
她顿时恍然，颔了颔首。
「你回复我，你不喜欢像他们那样。」我一派轻松地说，「我也不喜欢像他们那样。」
「可是，我的事跟你的事，不一样。」她还是一脸苦恼的样子。
「那你的事是什麽事？有什麽不一样？」我其实已经从阿锋他们口中得知为什麽蔡小町会被霸凌的事，我不觉得当时候发生在我身上的跟她有什麽不同。
如果硬要说不同，就是他们只是嘴巴说我，并不动手。但对蔡小町可不只动嘴了。
「而且就算不一样，我也不喜欢说别人。」我补充。
蔡小町忽然从她的裙袋中抽出了刚才找到的愤怒鸟自动笔。
她盯着它看，眼神变得忧伤，「你知道为什麽这支自动笔对我来说那麽重要吗？」
她为什麽突然就转了话题？难道……
「这跟大家霸凌你的事有关系？」我问。
我们走到了学校的小花园，阳光登时被一层白云笼罩起来，微风拂过树梢的声音非常清晰。我们选了个较阴凉的长椅坐下。
她望着被风吹得落下的树叶，淡淡地说：「我有一个很要好的男生朋友，他是我的青梅竹马，比我大两岁，就住在我家的後面。在我五岁那年，我们就常常在一起玩了。」
「这支自动笔，是他在小学的某一年考到全级第一名时，他父母送他的。他说要感谢我一直陪他读书。」
我知道她说的是谁，我想说些什麽，但看见她坠入在回忆漩涡的模样，我觉得喉咙乾涩，顿时说不出什麽来。
「我们一直都很要好，是很好的朋友。他上了高中後，突然对我说他喜欢上一个女生，还跟我说了很多他们之间的事。」
她的语调虽然一如往常地淡然，但我转头看她时，却发现她的眼眶却抹上了一层湿意。
「你喜欢上他了？」我虽然把话说出了口，但却感觉不像是我的声音。我觉得心空落落的。
她摇摇头，伸手擦了擦眼眶，「我对他只有朋友的喜欢，他也只是把我当成妹妹一样对待。而我们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样会引起那女生的不满……那个女生，是他的暧昧对象……而那女生也因为这样，而跟许多人说我很贱，想抢掉我的青梅竹马。」
她说的话有些语无伦次，看来说起这件事对她来说十分地痛苦。
「所以我的青梅竹马找我讨论，他不希望我被大家这麽说，也不希望被那个女生讨厌，他说，我们不可能永远都这麽要好，总有一天，我们的男朋友和女朋友，都会因为有我们的存在，而感到不高兴。所以，他觉得我们还是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
我怔然，「他怎麽可以这麽说……」
蔡小町又摇摇头，「他没有说错，我应该要这麽做才是。但是……」
她沉吟了片刻，垂下头来。
我听见她幽幽啜泣的声音。
我的心蓦地一紧。
我伸手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她吸吸鼻子，抬起头来时，我看见眼泪顺着她的脸颊，从眼眶中滑了下来。
「但是……我们什麽都还没来得及做，他就……离开了。」她的鼻音很重，声音哽咽。
我心揪得发疼，伸手直接就把她揽在了怀里。
「被大家怎麽对待都好……都没关系……我不想要……他就这样离开……」她悲从中来，在我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我另一只手轻轻放在她的头上，什麽话也没说出来。
我想，这份心情已经隐藏在她心里很久很久了吧，但却一直都没办法宣泄出来。
或许此时此刻，她需要的并不是什麽安慰的话。
我只想让她觉得无助和痛苦时，站在这里陪她。她想哭，我就能马上成为她的依靠，让她能尽情地大哭，尽情地把心中的不快和悲伤都给发泄出来。
「当我遗失他送的自动笔时……我真的觉得自己……很没用……竟然连好好收着这种小事……也做不到……」
「我真的不介意被大家……讨厌……我只希望他……没有……离开过……」
她自顾自说了许多让人心疼的话，我不自觉地把她抱得更紧，为她打抱不平地说：「但你也不能就这样一直被大家误会呀。」
她轻轻推开我，顶着一副哭丧的脸问我：「你相信我说的话？你没觉得我其实真的是想抢掉我的青梅竹马吗？」
我浅浅一笑，「看你样子不像在说谎话。如果你真的要骗我，那你的演技也太好了。你想成为演员吗？」
她吸吸鼻子，忍不住笑了出来，「我在认真……你在说什麽啊？」
我还真的第一次看见她笑出声来，虽然脸上还是挂着眼泪的，但此刻的她感觉没那麽紧绷了。
「谢谢你……愿意听我说那麽多。」
我对她微笑着。
我想，她也是因为开始信任我，才会跟我说这麽多以前的事，甚至是她的感受。
这一刻，我确信隔在我们中间的墙壁，已经完全被摧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