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来临，北风肃清，走廊来去的学生皆是厚衣加身。
孟雨一人裹得像颗肉粽蹲在湖畔喂鱼，看着野鸭埋头戏水，意外发现一旁的茶梅初绽，火红的花瓣如同好动的小火苗，燃在枝梗，延烧整个冬季。
她莫名想起温时川，肤白唇红。
孟雨摇了摇头，拍了几张照，意识到今日校刊要开会才风风火火的跑往校刊室。
还未进门，就听见社长吕芝沛的狮吼照常发挥，「如果只是来这混吃等死，不如现在就退一退，省得在这还要看我脸色，我看到你也烦。」
「学姊，凡事都有努力的空间。」一旁同为大三的潘晋威依然是和事佬的角色，她转头朝几乎哭出来的学妹道歉，「社长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说的话都是无心的，把眼泪擦一擦吧，晚个几天交稿也没事。」
「潘晋威你闭嘴！我就是看不惯玻璃心又爱推托的人，她要是不想待就走。」
孟雨压低身子，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吕芝沛冷扫台下一眼，「孟雨，你以为我瞎啊？」
她抱着包迅速起身，心虚一笑：「社长早哇。」
「不早了！」吕芝沛没好气的瞪她，他们校刊人力本就缺乏，各个也都不上心。「又跑去哪溜达了？」
孟雨傻笑，手里还攥着被风吹落的茶梅花瓣。
吕芝沛也懒得说她了，「这期校刊让你去采访人。」
「采访谁？」
「柳可霓，大四会计系，她是我们这届毕业舞会的总召。」
孟雨一听就觉得无趣，摇头拒绝，「我喜欢有趣的题材，就像上回原住民部落的营队，我想写类似的。」
为期两个礼拜的营队，是孟雨至今难忘的回忆。
阳光晒过山腰处白墙黛瓦的小山城，错综窄小的石子路，沿途披晒着村民栽种的农作物，打算腌渍成酱菜存放至秋冬。
她每日清晨就醒，为的就是拍照和探险，她和山里的原住民小孩奔跑在泥地，卷起裤脚在溪边戏水，依稀能听见潺潺流水声悬挂在耳畔。
孟雨这篇校刊一出替服务性社团招来了不少学弟妹，掀起了一股轰动。
「你以为世界天天都有好玩的事发生啊？」
孟雨点头。
吕芝沛差点揍人，社刊内就属孟雨最有天分，偏偏她玩心重，时常拖稿，搞人间蒸发，只写感兴趣的题材。
「没有！这里只是一般大学，而我们也只是校刊而已，我们最大的用处就是把无聊的事变得有趣。」
她噘嘴，在吕芝沛的瞪视下，她也只能乖乖去和柳可霓约采访时间。
回到宿舍，吴心桦仍旧坐在电脑前敲敲打打，她忍不下好奇心，「你最近都在忙什麽？」
听到声音，吴心桦快速的阖起笔电，凶巴巴道，「你干什麽偷看啊？有没有礼貌？」
孟雨自认倒楣，「喔，对不起，就是觉得你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我以为有什麽有趣的事。」她将书包放上书桌，一张纸自桌面飘了下来，她捡起来才发现是温时川的帐号。
⋯⋯她完全忘记了。
「我、我忘记加他了⋯⋯」她压着指头数，「这都一、两个礼拜了，怎麽瓣啊？」
吴心桦睨她一眼。「男的女的？」
「男。」
「哪认识的？系上同学？」
孟雨歪头想了想，「算是在夜店吧。」
吴心桦嗤了一声，「那更无所谓了，夜店能遇到什麽好咖？搞不好人家一次放很多条线，你还以为自己是最特别的？」
「但是他请过我吃饭。」
「他也可能请很多人吃饭。」
喔，有道理。
何况温时川的一顿她可能就要还一学期了，她还真的吃不起。
孟雨将帐号输进自己的手机，搜寻处跳出头像。吴心桦凑近，取笑道，「也没头贴，名字A？通常这种要不是怪胎，就是长得不怎麽样的，连照片都不放。」
吴心桦沾沾自喜，秀出自己正在聊的对象，攀比之心马上出来，「至少也得像这样吧。」孟雨见对方裸着上身，刻意露出腹肌线条，戴着墨镜，歪嘴笑。
她努嘴，温时川还比他多块，也没这麽油。
吴心桦以为她看直了眼，连忙收起手机，「我告诉你，我们已经聊了一个多月了，差不多要成了，根本不用去什麽夜店。」她嘲笑，「你就跟你那个什麽Ａ的共处吧。」
蓦地，手机震了两下，孟雨一惊。
定睛一看，是柳可霓的回覆。
呼，吓死人了。
☁
孟雨和孙露都是喜欢冬天的，孙露是因为节日，而孟雨是因为温暖。
孙露觉得她很奇怪，「你这麽怕冷的人，居然会喜欢。」孟雨确实怕冷，她的体质偏寒，气温一低她的手脚就冻，常常不是天冷，是被她自己冷的。
「这样穿多就觉得温暖啊，躲在被窝也舒服，和夏天进到冷气房的那种感觉，幸福程度不同。」
「好、好，你怎麽说怎麽对。」
下午去上资讯课，孟雨照常把自己包成一颗球，戴上毛帽，将脸塞在围巾下，只露出一双漂亮的杏眼。她在池畔那看见几只乌龟趴在石头上晒太阳，觉得身体也跟着暖了，逗留了一下子才走。
她是最後一个进教室的，後排的座位都还是空的。
原因无他，以往聚集在後排的女学生全挤到前排去了，有几回还吵了起来，最後协议轮流，至於事主正从前门走了进来。
自从上回温时川监考的事传了出去，大家开始不约而同的期待他来上课。前几次都扑空，没想到这回还真的来了。
同学们见了温时川立即正襟危坐。
他抿起一道笑，切入正题。「教授会晚点到，我先带大家把上回教过的程式再跑一遍。这堂课的作业已放上云端，两周後交，算平时成绩，迟交一律零分不补交。」
他说完，台下的小学妹乖兮兮的点头，甚至拿出小本本记着，男同学们倒是嗤之以鼻。
忽然，一名理着平头的调皮学弟举起手，眼底戏谑，「学长！听大家说你是资工系的神，那请问大神有没有女朋友啦？」
女生们战战兢兢的候着，其他男生听了跟着瞎起哄，「如果大神都没女朋友，我要是四年都是条狗也算是与有荣焉。」
温时川眉眼温润，笑意盛然，也没卖关子。「没有。」
孟雨翻开自己的小手扎本，前几天捡的茶梅花瓣已经被她晒乾黏在内页，她看得开心，嘀咕了句，「怎麽可能有⋯⋯」
「学姊，有的。」上回的小学妹再次凑了上来，「校版吵这件事很久了。」
这还用得着吵？
小学妹点开手机。
：资工的温大神到底有谱了没有？都大四了，认真要成仙？
：不就是柳公主吗？
：拜托！柳公主都跟到要毕业了，大神根本没打算封她为后。
孟雨：「柳公主？」
「喔学姊，你是不是住山上啊，怎麽都没发落时事！」孟雨一脸懵，「就是大神那群最受宠的会计系女神啊，人漂亮还有品味，家里也有钱，听说之後要送她出国念研究所。」
「柳可霓？」她想起游泳比赛那天，在观众席喊加油的女孩子，脱口而出：「温时川是同性恋吧？」
学妹皱眉，「有人也这麽猜，但是⋯⋯」
「最後一排那位同学。」温淡的声嗓划开空气，乘着南极扫荡而来的寒风，拂散孟雨的马尾。温时川偏头，遂黑的眼是不透光的深海，却载浮着笑意，「我刚说了什麽？」
孟雨：「⋯⋯」
学妹朝她双掌合十，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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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上课真的不要说话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