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灰姑娘行不行(二) — 2

正文 灰姑娘行不行(二) — 2

晚上十点,我和王子一起走在花园小径上,冷风往我们身上吹,即使身穿厚重大衣,也还是忍不住将身体缩成一团。真不该那麽晚出来的!我早就复习完功课,但又不自觉深陷狐狸精姥姥的忿意中,呆坐在书桌前将近一个小时吧!还是王子打了手机给我,才唤回我的思绪。

所以拖到这麽晚出门,忍受寒风侵袭能怪谁呢?当然是狐狸精姥姥!

我没有挨在王子身边和他并排走,而是略微走在他的身後。我们就这麽不发一语地走着,脚步移动快速,像是有默契地要快点结束这尴尬的一段路。身旁的玫瑰花丛看来讽刺,绿油油的矮丛整齐地排在我们身旁,却衬托不了我们的爱情,看来十分的多余。

「你看起来很冷。」他突然回过头向我说道。

他边走边对我伸出手,模样想把我拥在怀里。我对他摇摇头。拒絶加上冷淡的表情,使他的脸显得失落。

我记得那个表情曾经如何使我难受,但现在却无法影响我,我依然不想投入他的怀中。

走出花园,往小木屋的路依旧像是片荒废已久的山林,残枝枯叶在我们的脚下嘎然作响,微弱的路灯像是年久失修,在这条昏暗的路上发挥不了什麽作用。真难想像费茵茵一个小女孩怎麽生活在这里地方。

「应该要拨些预算来整修这里了。」虽然这不干我的事,但我实在看不惯这情景。

王子回头看着我,嘴角露出一抹笑,「这不是我们可以干预的事,御用巫师有权决定这里要长什麽样子。」

「这是斐基决定的模样?」

「应该是吧!我没看过其他的版本。」他耸肩说道。

「那如果想改变,可以向王室请款吗?」

他用着「你真可爱」的表情看着我,「不用那麽麻烦,他们只要使用魔法就可以。」

魔法还真是万事皆通呀!

小木屋内的光从窗户透出来,里面的人还没就寝,好奇心现在才爬上我的心头,斐基的妹妹是什麽样的人呢?还有,为什麽是她来照顾费茵茵?茵茵应该还有其他巫师亲人吧?怎麽会指到斐基的妹妹?

我现在才发现还不知道斐基妹妹叫什麽名字,真是太失礼了!应该在学校将这些问题向李维钧打听清楚。但依我目前不想与人多接触的状况看来,没向李维钧打听是正常不过的事。

「她叫什麽名字?」我问着王子。至少这个问题得在进小木屋前弄清楚。

「李小莉!」

「小莉……」她应该随着年龄增长,越被这个名字困扰吧!

来到小木屋前,王子敲了两下门。里面的人似乎忙得没空回我们一句,因为要发出绊到东西的惊呼声就够她忙的了,要不是那些声音越来越靠近门边,我还以为里面的人不想来开门了呢!

在门边的鞋柜被移到旁边一点後,门终於被打开了。

应门的是一位年约六十的妇人,她原本盘在脑後的头发已凌乱不堪,脸上的妆容也花了,看得出来她相当混乱,但身上那件软呢粉色套装依然坚持不褪去,那件套装的确让人明白她「原本」是个贵妇。

她边把散在脸上的发丝往後拨,边对我们说道,「喔……是要找茵茵的吗?她已经上床睡觉了。」她脸上带着微笑,似乎想掩去不属於贵妇气质的慌张。

王子对她的混乱视而不见,微笑地对她说道,「我是夏靖宇,身旁这位是齐芷乔,很抱歉这麽晚来打扰。」

妇人瞪大双眼,双手还夸张地摀住嘴,像是受到什麽巨大惊吓的模样,「喔!天啊!我怎麽会没认出来呢?王子和王妃殿下,我没想到你们会亲自来这里。都怪我哥哥将这里弄得黑麻麻一片,让人什麽都看不清楚,他还以为能因此掩盖他内心的幽暗呢!」

「你就是李小莉小姐吧?」王子微笑以对,而我则是木然地看着她。她似乎还没发现外面天气很冷呢!

「是呀!是呀!」她笑着点头,又说了些抱怨斐基的话後,才意识到面前的两个人真的快冻坏了,「对了!对了!快进来吧!里面有些乱,但我会快速地整理好的……」

我们跟在她身後进到小木屋。里面真的乱成一团,东西散在各地,原本就不怎麽整齐的四张桌子,现在更看不清楚上面摆了什麽东西,不过墙上的银幕依然跑着看不懂的数据,那些闪动的数字及符号似乎在向我们保证,小木屋不会因为斐基的去世而停止运转。

李小莉用魔术棒在四处挥动着,边和我们说:「我不喜欢我哥留下来的那些东西,所以就自己带了些东西来,原本还想亲手布置这里的,但好像越弄越糟,还是得用魔法才行得通呀!」小木屋里原本四散的东西,在她的魔法捧指挥调度下纷纷归位,不一会儿便成了全然不同的样貌。

和斐基的小木屋截然不同,李小莉将这里变成温馨乡村风格的住宅,每个桌子上虽然还是摆上原本的工作用品,但不同的是上面都舖上粉色格子桌巾,桌子上还摆着插着新鲜花束的花瓶。

她满意地将魔法捧收进名牌手提包内,转身向我们说道,「因为我夫家的关系,我能不用魔法就不用魔法,但你们也看到刚刚那副模样啦!如果没有魔法帮忙,我永远无法给那个可怜的小女孩一个舒适的住家了。」

嗯!如果你愿意去买我妈的书也许就不会这麽想了。

「你夫家的关系?」王子问道。

她让我们坐在原本斐基放即冲包的桌子前(现在那里只有一组漂亮的茶具),为我们各倒上一杯热茶後也坐了下来。

「是呀!我夫家可不是巫师,他们是平凡人,当年我为了嫁给我老公而放弃巫女这个身份,我哥很气我哩!」

「为什麽得放弃巫女这个身份呢?」难道他们也和我爸一样有「职业歧视」?

她叹口气,脸色黯淡地说:「因为我想当个正常的妻子嘛!有哪个人会接受自己的妻子随时都拿着魔法捧乱挥,甚至还会飞在空中?」

原来李维钧的心理障碍是家族遗传的!

她继续说道,「不过那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在我们那个年代很多女人也是为了婚姻而放弃事业的呀!我不懂为什麽我哥会那麽生气,甚至还不和我联络呢!」

别说斐基,连我也看不出来有什麽好放弃的。

「不过我想他还是很看重你的,不然他怎麽会指名有你来帮助茵茵呢?」王子说道。

「那是因为我是当年和他一起研习咒语书唯一还活着的人,我们在咒语书还没被抢之前就读完一次了,而我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她露出得意的表情,「我哥希望我可以帮助茵茵创造一些咒语,像是化去『冰封之心』啦!」她的目光停在我身上。

我回视着她,不知道她为什麽要将目光停留在我身上那麽久。

她像是得到什麽结论似地点点头,「嗯!嗯!我哥说的果然没错,你的问题真的很大,咒语真的很强劲。」

不知道斐基是不是没交待她不要在王子面前说这种丧气话,看吧!他的脸就马上一沉。

王子松下原本绷紧的脸,向她说道,「不管咒语怎麽厉害,只要我有耐心还是可以化去的不是吗?」

她喝了口茶,语气轻松地说道,「是啊!当然还得搭配我和茵茵创造出来的咒语嘛!」

「你是说可以解除『冰封之心』的咒语?」王子喜出望外地问道,模样像是被我这个黑暗乌云闷了许久,而李小莉的话是久违的阳光。

但这道阳光不久又躲回乌云里了。

李小莉摇头说道,「不!因为这次的咒语十分的强劲,所以并不是单靠你的耐心就可以化去,还得配合我们的咒语才能融化。而要解除『冰封之心』还是得要始作俑者才行。」

十分的强劲!真不知道是斐基没和她说,还是她的个性太直,她就像要把王子打进无底绝望深渊似的,用字毫不手软。

「天啊!」王子原本要盖住脸的手在举到一半时又放了下来,似乎是不想在我面前表现失落的情绪。

可是那影响不了我。我没说出来,因为我又不像李小莉那麽白目。

「所以你就重拾巫女这个身份来这里帮我们了?」王子问道。

「对呀!这是我哥的交待嘛!」

「可见这个咒语真的很强,不然怎麽非要你这个『隐居』多年的巫女亲自出马。」

李小莉耸肩说道,「可能是王室的关系吧!何况以茵茵的年纪真的需要有指导者在旁,而我又刚好熟读咒语书。和咒语强不强无关吧!」

她终於放王子一马了!

接着,她又忍不住抱怨,「不过我哥实在太过分啦!竟然不让我来看他最後一眼,还要人在他死後再通知我,实在是太无情啦!」她拿出放在口袋里的方巾压在眼睛上,伤心地啜泣着。

斐基要求让他自然死去,只能调配减缓痛苦的药草(他要保留力气指导费茵茵),絶不能用法术治癒他的伤口。他说他够老了,没办法坚持下去。他交待绝不能通知他的妹妹,要等到丧礼结束後才能通知她。我不明白为什麽他会对自己的妹妹这麽狠,连最後一面都不让她见,难道有什麽深仇大恨吗?斐基真的为她放弃巫师女份这件事不愿释怀吗?

「我想他还是很爱你的,也许是怕你会用魔法将他救活。」王子安慰着她。

她拿下方巾,湿透的双眼闪着坚毅的目光,「我当然会啦!不管他答不答应我都会将他救活的,他是我哥嘛!怎麽可以比我早死呢?」说完,又将方巾压在眼睛上。

我可以想像她小的时候一定是一天到晚缠着斐基带她出去玩,而斐基因为她为了婚姻放弃巫女身份而不理她,很可能只是凑合的理由,他想摆脱烦人的妹妹嘛!

好一会儿,她拿下方巾,将脸上的泪水拭去後,平静地说道,「可是我还是会完成他的遗愿嘛!我不就离开家到这里来了吗?虽然我老公是没有反对啦!」她有些怨怼地说道,似乎在埋怨她老公没有挽留她。

看吧!才没有人会看不起巫师或巫女呢!都是李小莉和李维钧自己多想(虽然也有可能是李小莉的老公想打发他老婆,所以才没反对)。

王子换了个话题说道,「对了!这里的空间够吗?两个人住在应该不会太挤吧?」

李小莉点点头,「二楼的空间很大,住两个人绰绰有余。我想最重要的是要改变这里的环境。唉!我哥真是太糟糕了,为什麽要将这里设计成这样呢?茵茵会做恶梦有一半得归因这里,外面那片废墟真是让人不敢恭维。不过好险我来啦!我保证会让茵茵住在一个属於小女孩的梦幻世界。」

王子倒不在意她那「伟大工程」,而是担心起茵茵的状况。「茵茵还好吧?」

李小莉原本开心的脸垂了下来,「她的人生发生剧变,怎麽可能好到哪里去?我已经请我老公介绍儿童心理医生。喔!对了!他是这方面的权威,所以开出的名单一定是上上之选。她一定得和医生聊聊才行,我可不希望连两任的御用巫师心理都有严重的创伤。我哥我是劝不了,但茵茵我可是会坚持的。」她露出坚硬的表情。

我记得小时候爸妈带我去看过许多个儿童心理医生,我对他们印象不深,只记得他们会对我做一连串的测试,最後每个医生都会告诉我爸妈,他们的女儿没问题。我每看一个医生,我妈回家都要哭一次,也许是为了没人给她答案而哭泣。要是我真的是自闭症也许会令她好过一点,毕竟那是个答案,她会知道该怎麽待我,不会对我抱有太大情感上的期望,她会好过一点!

「这原本是我们该做的事,现在有你的出手相助真是太感谢你了。」王子说道。

她因为王子的道谢而露出开心的笑容。突然有感而发地说道,「唉!好久没回到巫师圈了,一回来就人事全非,想以前没有狐狸精侵袭前,我们都好开心的。我哥和我说着想当御用巫师的梦想,还有他那个好朋友,我们三人常在一起聊天。当然我哥是很讨厌我的加入罗!但他喜欢嘛!我想我哥之所以不和我联络,大概有部份原因是我嫁给了别人,这令他觉得背叛了好朋友。我能怪他吗?他可是为了惩罚自己而带着悲伤活下去……所以我不能让茵茵过着和我哥一样的日子……」

她表情黯然,原本与粉色套装相符的神采奕奕己被收了起来。回忆往事使她感到难受,不知道她心里对狐狸精的怨恨是不是和我相当,毕竟牠们可是让她失去亲人外也失去爱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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