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乖乖跟着我,不出几年,待你薪俸积多至认为能独自生活时,我自然会放你走。』
数年曾听过的话,在舞姬入府时女将也和她说了一遍。明明只要脚踏实地的替她工作,积年累月...不,也不须这麽久的时间,总之,花不了几年她存够了银两,女将便会依照自己原先允诺的放她离开。难不成,为了她心中的「自由」,舞姬连安稳地等待几年都做不到?
女将快马加鞭,随着马背的起伏,她摇摇头,抛除这样荒唐的想法。她可不认为舞姬是这样急不可耐又缺乏思考的人。
谁能理解她醒来时见到空无一人的枕畔,心都要跳出来了。天寒地冻的北地,未归化蛮族、凶狠的部落埋伏四周,舞姬就这样逃出了军营,心简直不要太大。
她早有疑惑了,为何舞姬能如此来无影去无踪?难不成是家族遗传?她明明没武功底子……
总之,根据她俩的思考模式「近似」这点,女将还算有把握舞姬现下会在何处,前提是她还未遇害……
这不?远方她已能见两匹马朝这疾驶而来。待两方距离渐近,马贼装扮的对面二人率先下了马,向女将鞠礼。
「见过将军。」两人也不多说废话,拉下面罩,走到下了马的女将身旁,「今晨我等在塚丘附近抓获一名身着狐裘的汉人女子,还献上宝剑示归降……我等认出那宝剑似为将军配剑。」
「不错。」女将摆手,「先领路吧。」
马贼称是。於是三人上马,奔向马贼据点。
外头早有一拨人等着了,见到女将等人立刻让出条路来。马贼首领走上前,简单行礼後直接奉上女将的纯钧剑。「谢首领。」女将再和对方谈了几句後便让人领路带她去找舞姬。
棚外守了几名马贼。女将拨开帘子进到里头,转眼就见到舞姬坐在墙角,颓靡不振的样子。
女将走到她身旁,蹲了下去。她现下也不想在意舞姬是因什麽而逃,人找到了就好,空着的心总算落地。
她语气轻柔地说道:「走吧,回去了。」
舞姬瞥了她一眼,不说话,偏过身给她一个高冷的背影。
女将无奈地笑了,「陛下要你跟着我,你若不从,便是抗命。」她试图威胁,却没发觉自己的语气有多麽没魄力。只是舞姬状似不屑地哼了声:「别以为我不知道,陛下後来找你谈话时说了什麽。」
『虽朕言要舞姬跟着你,可朕实际是要命令你好好待她、照顾她。』
她家陛下就是这麽坑她的。自从她向陛下坦言再替他打工一年後就要辞官回乡,陛下就总爱给她找事。看舞姬现在这副无赖的模样,女将彷佛望见远方的陛下对她比了个剪刀手。
……
难得处事泰然自若、冷静得宜的女将棋逢敌手。虽然气不过,可她还是必须把舞姬带走才行。
「马贼不会收留你的,继续下去你只会被丢在这荒芜北地。」女将坐下,似有和她耗的意思。
可说到这,舞姬想起了什麽,满面愤慨道:「我都还没说你!你身为一国主将,竟与马贼勾结?」
「何来勾结之说?」女将似笑非笑。
女将见她还这麽有底气的样子不禁焉了几分,可想想还是自己占理,又骂道:「否则他们为何对你毕恭毕敬?见到我就想着去通知你?马贼不该是我军讨伐的对象麽?」
对着舞姬的厉声指责,女将还是笑了出来,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发。像是对孩子教导一般,她语重心长道:「也就你们身处和平的人,心总想着打仗。马贼素来与我大瑞将士交好,这点陛下也知,倒不如说北征多半是演习成分居多。」马贼只是开头,再往东面行遇上各族部落就真是要打仗了。
她想了想,道:「北境苦寒,没有生灵会想无端生事。」女将又笑:「没想你竟有这等爱国心?方才不还想着要投靠马贼吗?」
舞姬知她在说自己言行不一。刚刚也就想讨个嘴上面子,不想还被她揪着这点反击了回来,顿时语塞。
女将看准这个点,趁着舞姬未能反应之际把她扛上了肩头就走。雷厉风行的程度让舞姬这次连野蛮人三字都来不及说出口。
马贼们也是很匆忙的和女将打了招呼,不过虽然没能说上几句,送酒的功夫还是有的。
女将提起酒瓶向众人表示谢意,再是头也不回策马离开。
女将紧紧将舞姬圈在怀里,把她包的密不透风,北风沾不到她一丝衣角,便全力扑打在女将面颊上。这才使得她热得发胀的眼眶逐渐消退。
中途,女将在马贼发现舞姬的塚丘停了下来。
「你到这做什麽?」舞姬裹紧身上的衣裘。北境哪儿都荒凉,就属这儿最甚。除了荒凉,更有一丝萧瑟孤寂。
「吊祭。这是我北上一定会做的事。」女将走到丘顶,舞姬跟在她後头。见女将在一处停了下来,她便走上前去。
是一座衣冠塚。墓上钉了把剑和头盔,下面还压着碎布,瞧布的材质,颇有年岁之感。
女将打开方才马贼赠予的酒,仰头饮了一口,然後将酒全倒在墓碑上。
「你…」有人这麽祭祀死者的麽?舞姬原本还有制止,可酒早已倾尽。
「别担心,她不会在意。」女将还蹲下身,摸了摸石碑。
见女将这副留念的样子,舞姬忍不住心中好奇,问道:「此人可是你战友?」
女将听了不禁笑了出来,一阵後才不着边际反问道:「你可知晓边境马贼的来历?」
「流民…麽?」
「与其说是流民…」女将站起身,顾视环揽北境的群山。又开始飘雪了。「这群马贼的祖先,是前朝遗民。」
「前朝……风祁?」
「不…是被风祁灭国的……圣城。」这里可是北境啊,女将叹道。「当时带领圣城遗民逃难的武将,最後遭追兵乱箭射死。这衣冠塚…便是遗民们……替她造的。」
风渐渐大了,耳畔的呼啸声掩盖住女将後半的话。
「他们会流亡…全是因我……」
舞姬似乎见到女将脸上流下的一抹晶莹。雪拍打在她的脸上,几乎恍了她的眼。
舞姬还想问,你为何会对几百年前的野史如此知悉?可她直觉女将不会回答她……
没关系的。她跟上女将走远的步伐。机会还很多,时间还很漫长。
东去的马车上,为了防止舞姬再逃,女将和她坐到了一块儿,只是她挺後悔这麽做的。
「你有家人吗?」舞姬不停地在她耳边提问,几乎惹的她忍无可忍。
「有的,只是不在了。」
舞姬又问为何不在了?女将差点就回了「你真的好烦。」
是的,这舞姬最近让她颇感烦躁压力,若不是查不出她的来历,她都想放开责任感把她还给皇帝了,反正肯定照顾的比她还好。
她不明白,为何上次自马贼手中领回舞姬之後,她开始变得聒噪…呃,变得像久远记忆以前亲戚家的孩子一样,自身贯彻「十万个为什麽」……
她都不禁怀疑舞姬是想将问题编辑成册,回京後一发横财。毕竟和平年代众人爱八卦。
总之……见鬼的责任感,她真想把舞姬丢回皇宫了怎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