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潮湿混着外头「硿硿硿」、「铿铿铿」的噪音传进了保健室里头，惹得室内的人心情烦躁。
「吵死了，学校非得在这个时候盖新大楼吗？就不能等放暑假的时候？」保健室的护士阿姨皱了皱眉，「吵得人不能做事！真不知道那些高层的脑袋是怎麽想的？」
「还好高三学测已经考完了，不然……咳、咳。」
「你感冒了啊？好好保重身体。口罩要戴好。」
「嗯，我知道。」男校护点了点头，转身在花瓶里插入一朵新鲜的向日葵，「我也怕影响指考生。」
「话说，不知道今年的放榜结果怎麽样？要是考上医科的人能超过一中就好了。啧，不知道学校这样乱挖会不会破坏风水……」
「嗯，谁知道呢？」
室内的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就在此时，一名少年推开了保健室的门，喊了声「报告」後便熟门熟路地走了进来：「阿姨好，我可以来这里睡觉吗？」
「又来补眠？」护士阿姨语气无奈，「余同学，就算你已经繁星上榜，有学校念了，你也不要这麽嚣张啊！」
「反正我在教室也没事做，班导怕我影响其他同学，爸妈又不肯让我请假在家，我只好来这里了。」余夏双手合十道，「拜托了，让我待到放学吧！」
「讲得好像很委屈似的。」护士阿姨叹了口气，「算了，你去最後一张床吧！小声点，其他床都有人。」
「知道了。谢啦！」余夏露齿一笑，转过身往病床的隔间走去。
保健室是由两间教室打通的，一半是校护的办公处兼处理皮外伤的地方，另一半则是放置病房的地方，两个空间有隔板区隔，每张病床四周都有拉帘可以拉上，以保护个人的隐私。余夏依照校护的指示，走到房内角落的最後一张病床，拉开拉帘钻了进去，却发现病床上有个垄起、蜷缩的人形。
似乎是听见了动静，被子里头的人掀开了薄被，露出一张年少清秀的脸，一双微红的眼略带惊讶地望着方进来的余夏。
「啊，抱歉……」余夏抓了抓头，退到帘外算了算病床数，「咦？奇怪，没走错啊？护士阿姨明明说最後一张床没人的。」
「你要躺吗？可以让给你。我也该回教室了。」少年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真的吗？」
「嗯。反正我也没什麽大碍。」
话语方落，少年下了床穿好鞋子，一挺起身便觉得眼前一阵昏花，踉跄了几步。余夏见状吓了一跳：「小心！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起来得太快，一会儿就好了。」
「欸，我觉得你还是躺回去好了，你脸色很不好。」余夏看了眼少年放在地上的书包，「你连书包都带来了，也是打算睡到放学的吧？」
「因为是体育课，我身体不好不能做剧烈运动，所以才到保健室休息的，我不是故意逃课……」
「我又没说甚麽，干嘛跟我解释这麽多？」余夏瞥了眼病床旁的柜子，发现上面有空的镇定剂药盒，「你好好休息吧！不用顾虑我。」
「那你怎麽办？」
「我没差啊！反正我又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才来的，只是来这里打发时间。」余夏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书，把书包随手往地上一放，顿了顿想起甚麽似的问道，「还是说，你不希望我待在这里？」
「我是无所谓……」少年皱了皱眉，「但是你不上课没关系吗？」
「嗯……理论上是要啦……可是我已经有学校念了，所以就懒得听了。」余夏拉开一旁挂着少年校服外套的椅子坐下开始翻书，「来学校只是在等毕业。」
「已经有学校念了？你成绩很好吗？」
「不错啊！校排1％，靠繁星就能上国立大学了。」
「『繁星』是甚麽？」
「你连现在的入学管道都不清楚吗？这个解释起来很麻烦，你自己查吧！你高几？」
「高二。」
「喔，是喔。那明年就换你上考场了。好好加油吧！」
「喔……谢谢。那学长，你是读医学系吗？」
「没啊！我对当医生没兴趣。」余夏的目光从书本移到少年脸上，「干嘛？你想考医科喔？」
「我爸妈希望我读医，可是我数学不太好，有点危险。」
「去补习啊。」
「已经补了，一周六天，放学後都要去补习班或才艺班。」
「哇……那你压力也挺大的啊……」
「嗯。但不想让他们失望，也只能努力了。」
少年最末的话语很轻、略带鼻音，他钻进被窝里，背对余夏。余夏听见被子里传来出低低的抽泣声，想了想，他缓缓起身，抓起书包和外套走出帘子外，在完全离去之前，他从口袋掏出两颗糖放在病床旁的小柜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