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被小高吵醒的，脑袋发沉。
「阿晔！阿晔！你别死啊！等等救护人员就来了，你撑着点！」
他迷迷糊糊地睁眼，勉强能看见小高近在咫尺的脸，头顶的灯光昏散，令他难以视物，想开口说话，口鼻残留的海水却呛得他无从开口。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到自己被抬上担架送上救护车，小高哭哭啼啼地跟着他上了车。
在离开坑道之际，他看见小高身後不远处站了一群「人」，那些人个个惨白着一张脸，目光空洞地看着他，当中有些人缺了条胳膊或少了只腿，更吓人的还有头或腹部被轰出了一个大窟窿，或许是注意到他的目光，他们对他咧开了嘴，血淋淋地笑，像他在海中看到的那东西一样。娄竣晔背脊一凉，再度晕了过去。
他被送到马祖医院急诊部施救，苏醒过来之後才从小高那边听说来龙去脉：娄竣晔进坑道之後，不知道为什麽明明有栏杆和救生衣在，却还是掉到了海里，他听见落水声後赶紧跟还没下班的夥伴把他从水里捞起来，打了119求救紧急送医，才捡回娄竣晔一条小命。
「靠北，你在水里面的时候超可怕的，明明眼睛睁着却像是没注意到我们似的，一把你捞上岸你就像死了一样，叫都叫不醒。」小高埋怨着，「你也很奇怪，都来坑道那麽多次了，怎麽还会掉下去？」
「还说我咧！」娄竣晔翻了个白眼，「明明我还在里面，你们把灯关掉是什麽意思？」
「关灯？没有啊！最後一趟行程结束後坑道里的灯就一直亮着啊？」
闻语，娄竣晔一楞，他记得很清楚，是灯先暗掉之後，他才被那东西拉下去的，如果小高没有说谎，那他......认真觉得自己见鬼的娄竣晔咽了咽口水。
「所以咧？你怎麽掉下去的？」
「......我是被人抓着脚拖下去的。」
「屁咧听你在放屁！那麽晚了谁闲闲没事在那边浮潜？」小高嗤之以鼻，「我看你是脚滑不想承认......那个人抓你哪里？脚是不是？」
他不相信地掀起娄竣晔的被子察看他的脚，不掀没事，一掀开不得了，小高露出惊骇的表情，把掀起的被子盖了回去。
「干！」
「怎样啦！你不要吓我。」娄竣晔被他的反应一惊，小心翼翼地掀开自己的被子。
被子之下，裤管未被遮盖到的地方露出一小截他的脚踝，而他的脚踝上有一个明显的手印，那手印泛着青，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干。」
这下他毫不怀疑自己遇到鬼了。听说北海坑道是国民政府拨迁来台後为打中共的军事国防目的所挖的，士兵不分昼夜地分三班爆破、开挖，花了不到三年的时间完成这个坑道，原本是为了军事补给才开挖的，却因为深度不够而没有被使用过，白费了士兵的心力。
为了完成这项浩大的工程，听说当时有不少士兵都因此殉职，死在坑道里面，离岛地区的鬼故事，有许多都是发生在坑道与兵营中。
「......小高啊，你今天要不要陪我在医院过夜？」娄竣晔试探地问。
小高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看上去就是在纠结要不要拒绝的样子。
「阿晔啊......我上有高堂下有妻小还有我八字轻超级怕鬼......」
「行了。我知道了。」娄竣晔抬手阻止小高，「我自己待在医院吧！你快回家吧！路上小心。」
小高一脸歉疚：「那你如果有甚麽事再打电话给我。」
娄竣晔重重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那我希望你这个晚上不会接到我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