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的记忆混杂,有时夜深人静,邵东洋回首曾经,才会惊觉脑中有些画面已然破损,似是仓促落笔的素描,只来得及勾边,囫囵留下个草率轮廓,细节一概没有。
本来,邵东洋并不耐烦纠结这些琐事,毕竟光阴流逝,记忆有所短缺是正常现象。
可今天,但凭他怎麽回忆,始终没办法完整想起围墙边,与女孩见面的经过,他竟莫名焦虑起来。
找警卫领回脚踏车,邵东洋用力一蹬踏板,破开逆风飞快向前,即便脸颊被刮得生疼,都没缓下速度。
思绪杂乱,悬吊在脑中盘旋的回忆,让他迫切想回到电脑桌前,把所有零落的线索拼凑成图。
沿途不知钻过多少小路,等他三步并两步,总算跑回家,打开门──
迎接他的,是罗甄的灿烂笑容,以及朝他的脸飞弹而出的拉炮,「第一天上班,你要请客吃大餐!」
邵东洋:「……」
好想槌死眼前这个人。
被彩带糊了一脸,邵东洋面无表情,脑中若有似无萦绕的画面,被吓没了踪迹,一点不剩。
胡喊瞎闹好一会,罗甄浑然不觉好友的脸色发青,兀自说着:「我先说,我不接受养乐多,凭我们的交情,你不请大餐绝对说不过去。」
抹了把脸,邵东洋头顶亮片,沉脸冷笑,「放心,你不会拿到养乐多。」
「真的假的?真的不再是养乐多了吗?」罗甄满脸兴奋,对兄弟难得的慷慨无比感动,「这是邵东洋请客史的一小步,我们友情昇华的一大步!」
把捏在手上的彩带撒在罗甄头上,邵东洋难得温颜浅笑,「真的不是养乐多,你就拿养乐多的空罐子,喝西北风去吧。」
马上哀号,罗甄摆出伤心欲绝的表情,「我靠,邵东洋我们的友情这麽廉价吗?」
无视戏精上身的好友,邵东洋绕过他,迳自往房间走,「塑料友情,你说有多贵?资源回收都卖不到钱。」
不甘心邵东洋就此跳过请客的话题,罗甄连忙把胳膊挂到他的肩膀,把人往屋外拖,目标直指大卖场。
刻意忽视邵东洋一张臭脸,他嘴里嚷嚷各种干话,左拐右绕都是要从兄弟口袋掏出钱来。
简直金牌推销员上身,罗甄状似漫不经心,实则话术一环接一环,逼得邵东洋不得不提起全副精神,跟他斗智斗勇,力保自己微薄的小金库能安然无恙。
被罗甄一通搅和,等邵东洋外出归来,跟邵妈吃过饭,处理了点私事,坐到电脑前打开档案,盯着上回没来得及删除的乱码与大段空白,又是接近半夜,意识昏沉的时候。
眼皮反覆抬起落下,挣扎片刻,他依旧往下一趴,又在电脑桌前昏昏睡去。
没开大灯,昏暗的卧室内,保持在文档画面的萤幕透出青白光线,落在少年线条流畅好看的侧颜,刷出一层死白色泽。
蓦然所见,似是毫无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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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跟邵东洋同一时间,梁心颖打开电脑,点开藏在资料夹深处,名为日记的档案。
缓缓转动滑鼠滚轮,她的视线略过朝会当天晚上,关於全家人坐在一块吃饭,梁文颖在餐桌上,跟梁太太聊到未来同校同学的记录。
她还记得,当时,由於邵东洋的成绩实在亮眼,便被梁文颖刻意提起,老在朝会校长说话时恍神的她,才终於知道早上那名演讲者的名字。
最终,她的目光停在描绘某日在高中围墙边,她与一名少年偶遇的片段。
梁心颖绷着脸,越看当时记下的情境,越是不悦,忍不住低喃:「明明就是你,居然还不承认……」
兴许是恼怒,她一时气不过,直接选取了那段文字,按下了删除键,清除了她一厢情愿的证据。
分明动手的是自己,可就在记录消失刹那,她的心却微微抽痛,一股说不清的懊悔涌上。
抖着手,她按了几下复原,本该重新回归的文字却毫无动静。
甚至於,档案还跳出了暂时没有反应的错误讯号,鼠标从键头变成不停旋转的圆形符号,看得梁心颖焦虑不安。
与她的烦躁相反,她的家教老师从睡梦中糊涂醒来,盯着被他一记头槌,胡乱敲击键盘,弄得毫无反应的文档,只懵懂的眨了眨眼。
「嘶──我刚刚开这档案,是要做什麽?」
皱着眉,邵东洋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想不明白索性放弃,关掉档案後,便踩着拖鞋倒回床上。
把自己埋在棉被里,他隐约有个印象,刚刚在电脑旁睡着时,他好像做了场梦。
梦里的他躲在鲜少人迹的高中围墙边,手心躺着过几天要在朝会上演讲,早早准备好的小抄,战战兢兢练习着。
他向来不擅长在人前说话,即便提早打好的草稿内容给几名老师看过,获得一致认同,他也老觉得心底不踏实。
就在他一字一句练习语气,为了尽善尽美,反覆抠着细节时,似是有个人突然出现,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他的听众。
无论他再怎麽笨拙,讲话结结巴巴,那个人都用一对水亮大眼望着他,彷佛只要是他做的事,全部值得被肯定。
莫名眷恋那样的场景,邵东洋想,等会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接着把未完的梦做完。
可他闭起眼,直到电脑放置过久进入休眠状态,屏幕灭去光亮,卧室彻底陷入黑暗,那个人都没有再出现在他脑海里。
漫漫长夜,他无梦无虑。
恍惚出现在他梦中的听众,经过一晚,就被他当做一场虚幻,从脑海抹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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