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明年今日 — 六十

正文 明年今日 — 六十

药材行的老板心意良善,怕她耽搁了最佳治疗期间,想要常德伦来劝她,却不知道他们根本称不上是朋友,连碰面也不会点头打招呼,老板的好意是托付错了人。

帘外已经回复一片平静,小姑娘包紮得仔细,花去了不少时间,最後在她颈後打了个漂亮的平结。「庄小姐近期一样戒菸戒酒,多休息少劳动,这样骨头才会长得漂亮。」

「我知道,谢谢你。」

出了布帘,她以为常德伦已经离去,没想到竟看见他直挺挺地站在药台前,双手环胸若有所思,老板人不知道哪里忙去了。

「你的手还好吗,什麽时候受的伤?」

「一个月前。」

「我跟吴兴发起冲突,你被推倒在地上那次?」

那天他也伤得不轻,才记得这麽清楚吧。「是,不过已经好多了。」庄喜喜拿出钱放在台上,扭头朝布帘里叫了声:「小姑娘,钱我放着,先走了!」她不想继续跟他多待一秒钟,对她而言都是酷刑。

突然左肩头被一捏,她痛得弯下腰,无力再走一步。

常德伦皱眉,看来她的症状比他想像的还严重。「你有内伤,不治好的话落了病根就难处理,你应该好好吃药。」

「不牢你费心。」浏海下的眉眼紧蹙,他为什麽每次见到她都是这付表情,既然对她不满意何不两人离远点,不必刻意寒暄问候。「对了,那天的事情替我跟小铃说声抱歉。」

他脸色一变。「你最近有见着小铃吗?」

什麽意思?「没有,我最近在家休息没上班,小铃怎麽了?」

他四周看了看,拎起药台上两包药材,带她到外头路上,藉着人车声掩饰谈话。「我跟小铃还有两个朋友前几天被日军关进地牢,可大家现在都被放出来了小铃却还下落不明。」

地牢!这下反而是她揪着他的衣袖不放。「你们怎麽会被日军盯上,因为募捐吗?」她这才瞧见,他额边几道已经结痂的细长伤口。

常德伦思忖着什麽,最终摇头放弃。「这事说来话长,小铃的事我会想法子,你养伤要紧。」原本想藉由她的管道打听些消息,但那晚他在门口等待父亲,她与于近陵共舞,缠绵激吻的画面就此定格在他脑海中。

不悦之情油然而生,他不希望她再跟于近陵有任何牵连。

踢开脚踏车柱车架,他递给她一直拿在手中的药材。「我请老板重新配过药了,应该不会像第一次苦,回去早晚各煮一碗喝,内伤才会好得快。」

「我不想吃。」这是他特地请老板抓配的药材,为了不让她拿苦来当藉口不喝,她怀疑医生,或是未来要当医生的人,对於任何伤症病理都有治癒的强迫症吗?「小铃的事怎麽办,我可以帮什麽吗?」她对他铁青的脸色视若无睹。

「你唯一能帮的就是好好休养身体,按时吃药,不要让我挂心。」心念一动,常德伦脱口而出,自己都感到讶异,却看见她反倒笑了。

「常先生言重了,我不过是个陪喝酒跳舞的舞女身分,一个天上彩云一个地上污泥,咱们是毫无交集的两者,没什麽可让您挂心的。」

她的生长背景、她的工作环境,早已经让她认清富贵贫贱的差别对待,舞女的身分就像是一个标签,就算哪天不干了还是会贴在她的身上,忍受别人对她指指点点一辈子。

她不想当天上的云,只想做平凡的女人,追求自己的幸福,却连这都是妄想。

来不及深究自己的心思,常德伦对她的言词跟思想毫不认同。「你是小铃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我从来没有一分歧视过你。」

的确,她在他身上看不到富家子弟的骄纵之气,与他谈话也从没感受过轻蔑侮辱,就是因为他这样完美,这样真诚相待,才会让她失了心,她不能再让自己继续沉溺下去。

两人站在路口,她的脸被风刮得通红。「你没有,是我自形惭秽,朋友两个字不敢当。小铃的事等我上班後会想办法打听,一有消息立刻连络你。」

迈出几步路,庄喜喜突然回头。「百乐门後面有家卖猪内脏的舖子,整天都开着,你去那边买猪肝吧!」

另一端,盛家的讨论刚结束,麦学明从常谦的车上下车。

「老麦,自己身体要顾,我会继续打听小铃的消息。」常谦从车窗探出头,不断叮咛。

「麻烦你了呀老常,如果小铃可以平安归来,我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

「说这什麽话,小铃就跟我女儿一样,女儿不见了我也心急,有任何消息我第一个通知你。」

车子扬长而去,麦学明转身准备步进大门,嘴巴不停祈祷,没发现一名黑衣人士悄悄接近,从背後摀住他的嘴。

「不准动也不要回头,有人托我捎个信息,麦小姐目前一切平安。」男子嗓音低冷,语调平直毫无情感。「等她的身子静养好了自然会回来,麦先生切勿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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