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请问你刚刚说什麽?除去?原来连会长办公室都有虫害啊,难道说其实你的卫生习惯……」
「休想试图让我恼羞成怒来蒙混过去。你听到我刚刚的话了,别让我说第二次。」
一阵冷彻心扉的声音打断了我,嗓音甚至冰冷到能让人实际感受到周围温度的变化,使我不禁怀疑是不是有人偷偷调低了冷气的温度。
「对对对对不起!」
明明连脸都还没看到,但光是从她声音中感受到那刺骨的冰寒,就不禁令我全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要是杨羽涵的音色洋溢着温暖,那麽此时夏品仪的声线就宛如冰刺。
道完歉後,我战战兢兢的起身向门口走去。
被发现了啊……唔,或许我该吐舌头说「嘿嘿♪糟糕~」,比较容易蒙混过去呢。
我在心中胡思乱想试图舒缓情绪,打开门离开了会长办公室,在踏出这个空间後,我才感觉周遭的温度缓缓的回升。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往杨羽涵刚才坐着的沙发望去,却发现她用半躺半坐的姿势,将头枕在沙发扶手上打嗑睡。
我静静的看着她,杨羽涵发出微弱的呼吸声,看起来睡得相当安稳。细致的雪白肌肤、犹如羽毛般轻轻颤动的睫毛,大小恰到好处的粉色嘴唇,那副沉静的睡容平复了我心中的不安及不安全感。
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以免自己忍不住看得出神,於是我转身看向会长办公室的大门,思考着刚才的短暂对话。
为什麽夏品仪今天会以这个姿态面对我?刚才自己无疑是震慑於她那毫不掩饰、外显出来的黑暗情感,那是我印象最深,却又相当陌生的夏品仪。
静下心思考後,答案便呼之欲出。
她在提醒我。
服从我,我便跟你维持友好关系;要是对我兵刃相接,我会毫不留情地予以痛击——夏品仪直接用态度向我传达这则警告。
明白了这点後,我深吸了一口气,敲响了眼前的大门。
「请进。」
答覆声音已经没有了带刺的冰冷,只剩下淡淡的慵懒气息。
我再次进入房间,夏品仪依然背对我看着窗外,她稍稍转过头用眼角余光确认访客的身分,在发现是我时,她的嘴角微微地上扬,转过身正对我。
「坐吧。」
我略显拘谨坐回了刚才的椅子上,以端正的坐姿面对她。
她那一头垂到胸前的秀发披在形状漂亮的耳朵上,清爽的脸部轮廓与苗条的颈子露了出来,整个脸孔清秀的另人赞叹,再平凡不过的松泉高中制服在她身上却格外的亮眼。
「在被我赶出去後还能自由进出这里的人,你可是第一个呢。」
「那可真是我的荣幸呢,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以後还能来这里,对吧?」
「那就得看你的表现罗。」
夏品仪将身体向前靠向办公桌,将双手手肘抵在桌上,并用两手拖着下巴,打趣地看着我。
在确认夏品仪的态度後,自己紧绷的身子才渐渐松弛了下来,也开始能较为自由自在的开口了。
「我姑且问一下,给我开特例的理由是什麽?」
「嗯……」
在听到我的疑问後,夏品仪将食指贴着嘴唇沉吟思考。
「因为我不讨厌你?」
「这是什麽鬼理由……而且为什麽要用疑问语气?」
相信有些男生在遇到和我相同的情况时,一定会因为对方是位比自己年长的漂亮女性,而支支吾吾的别开视线,甚至会因为那句「我不讨厌你」而心跳加速,进而感到害羞紧张。
但是此时此刻,我对她只存在着害怕的感觉。
「总之任何不在我讨厌清单上的人,都有机会进入我的办公室,这样说你能理解吗?」
不,完全不能,我压根听不懂这女人想讲什麽。
夏品仪见我头上浮现满满的问号,大大发出一声叹息,然後学多拉A梦「唉~真拿你没办法」般耸耸肩。喂,这种态度让人很火大喔!况且我才没有像大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求你咧!
「不然这样解释好了,对着员工关起大门的主管,是绑缚了自己的双手。这可是最後的提示了。」
你当我们是在玩某种猜谜或文字游戏吗?不过一经她的解释,我也总算明白了。
开放大门的策略,会让她有开阔的视野来看整个办公室,而这也是她时时刻刻掌控下属的最佳作法。
相对的,若仅让五个人有权进入她的办公室,也就等於让她自己落入这五个人的监控之中,所以──
「当某人能掌控送交给你的资讯时,这个人也就掌控了你,因此你才麽做。这是你要的答案吗?」
听到了我的答案後,夏品仪颔首微笑,接着站起身往门口走去。
我略显不安地看着她,她这次不会要亲自开门送客吧?
然而,她只是在饮水机旁停下脚步,并回过头来看向我。
「不要露出一脸害怕被抛弃的表情嘛,真没用。喝点什麽吗?」
我十分确定自己心中的不安绝对没有露骨的呈现在表情上,而且对方似乎对我的答案相当满意,基於这两点,就算早已知道这个事实,我也再次深切的感受到这个女的很不妙。
「有咖啡吗?」
「嗯……三合一的可以吗?」
她拾起一包即溶咖啡对着我在空中晃了晃。
「嗯,我咖啡刚好喜欢喝甜的,麻烦你了。」
「知道了。」
说完,夏品仪便取了两个马克杯,放入即溶咖啡粉後,再拿到饮水机前加入热水,咖啡的香味马上飘散了出来。
浓郁的咖啡香气使我精神一振,於是我决定慢慢提出心中的疑问。
「学姐,怎麽样的人会被你列入黑名单啊?」
「唔,基本上是凭感觉吧,不过一开始会先淘汰浪费我时间的家伙就是了。」
一般人若是凭感觉来评断一件事,多半会被误认为是个随性的人,但若是夏品仪的判断,对我而言便格外的有说服力。
「不过你放心吧,至少此时此刻,我并不觉得跟你的接触没有意义。」
「那还真是谢谢你啊。」
夏品仪将一杯热腾腾的咖啡轻轻放到我的面前,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谢谢。」
我向她点头致谢,对方则一脸无所谓的啜饮着咖啡,於是我也拿起面前的马克杯。
正当我打算大口喝咖啡时,却发现咖啡烫得要命。
怕烫的我「呼—呼—」地朝着杯口猛吹,在发现效果不佳後,只好无奈的放下杯子。
「话说回来,你早上在台上说了自己是代理会长吧?这是什麽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所以说原本的会长呢?」
「这个嘛……」
夏品仪倾斜着杯子,看着在里面晃动的黑色液体。
「我的搭档转学了。」
「转学?在选上了会长之後?为什麽?」
我愣了一下,并皱起眉头将身体往前倾。
「谁知道呢~应该是个人因素吧。」
夏品仪放下了马克杯,轻轻抿了抿双唇。她望向墙上的图画,微微上扬的嘴角很难不让我感到可疑。
的确,自己转学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原因,而且大概也是事实,但是这真的是那个人自己的意愿吗?一个得到如此权力的人会这样轻易放弃?反正我是不信。
「这是官方的说法吧?我想知道真正的原因。」
我稍微调整了坐姿,并用相当委婉的方式向她询问。换句话说,我想问的其实是「你做了什麽」。
夏品仪则是清雅的向我笑了笑,轻声说道:
「我刚刚已经回答过了,不好意思,我不想再重复一遍了呢。」
刹那间,我的背脊窜过一阵寒意。这句话中带有些许攻击性,同时摆明拒绝让我继续深究。
潜藏在笑容底下的压力,使我不由得寒毛直竖。
「总之呢,我会和新搭档在下个月参选,在选举结束前,会长一职由我代理。」
夏品仪见我摆出防卫姿态,便换回了开朗的语调,视线也柔和了不少。
简而言之,现况就是由原本的副会长来顶替会长的职缺。
然而,想到刚才她的态度,我不禁深深的叹了口气。
「看来我似乎不被你所信任呢……」
夏品仪听了我说的话,再次拿起了马克杯,并用指尖轻抚杯缘。
「这可不好说呢。」
「什麽意思?」
为了理出头绪,我决定进行追问。
「有些人只会对亲人、朋友或恋人畅所欲言,因为那是他们最亲近的人。」
这句话没有什麽问题,在多数人的心中,与关系亲密者所渡过的时光通常是轻松且快乐的。而且当我们陷入羞愧、愤怒、内疚或无助的深渊时,他们也将是最好的依靠。
夏品仪喝了一口咖啡後,再次看向我。
「相对的,另一种人则是在萍水相逢的人面前,才能展现最真实的自己。」
没错,我们在不认识的人面前就不用刻意包装自己的形象,不必掩盖自己的缺点,不必为了压抑自己而显得死板。在他们面前我们能自在地接纳自己,进而营造放松的气氛。
「那麽……」
夏品仪拨了拨头发。
「……你觉得我是哪一种呢?」
「前者吧。」
我想都没有想就做出回答,夏品仪则是扬起左眉并用眼神催促着我做出解释。
我眯起眼睛打量着对方,并在脑中迅速回顾着过往的记忆,而我也马上就得出了结论。
「对从没见过的人寄予信任,你不会去冒这种险。至於身边的人,你自然有办法封住他们的嘴。」
从她刚才所说的办公室管控方式,就能知道她的掌控力非常强大,从这种小事就下了功夫,在保密方面就更不用说了。
但是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回避我的问题呢?
而夏品仪闻言则满意地点点头。
「相当有趣的答案呢,果然放你进来是正确的选择。」
接着,她收起了笑容。
「那麽你又是哪种人呢?现在的你,话变多了不少呢。」
这句话音之冰冷,让我寒到骨子内。下一秒,她立刻轻笑起来。
「这个就留给你回去慢慢想罗!那麽说说你来找我的目的吧。」
真搞不懂这个女的是怎麽想的,我拿起不再烫口的咖啡喝了一口。
「我有申请加入学生会,但是刚才却收到了拒绝的通知。」
「嗯……所以想来拜托我让你走後门加入吗?但是很遗憾呢,是我在看到你的名字後,强行介入筛选把你刷掉的。」
……果然是这样啊,没想到她会这麽爽快的自己承认。
「理由呢?」
面对我锐利的视线,夏品仪没有一丝的动摇,她前後晃动着双腿。
「我倒是想问问你,你为什麽想加入学生会?」
「为了坐上你的位置。我有必须要证明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