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们已经认识?」傅苛露出失望表情。
秦国公府落在京城大街的黄金地段上,当初秦毓瑭买下隔壁的宅子给傅苛可费尽了苦心,霍阳这只老狐狸也不知道怎麽办到的,跟着他们来京之後消失的无影无踪,再见面竟成为了他们的隔壁隔壁邻居。
而傅苛那个笨蛋还看似跟霍阳混的不错?
看来那半墙该是找时间给填起来了!秦毓瑭抽了抽嘴角想着。
不过让秦毓瑭真正咬牙切齿的一桩接着一桩而来,只闻那霍阳将目光放在十七身上,异色的瞳珠像是闪着星辰,「十七大人,可真是巧,我今日至巡防营自荐入军未见你,现在倒是遇见上了。」
秦毓瑭手劲一个用力,差点徒手捏爆手中的花椰菜。
「自荐入军?」
这下十七疑惑更盛了,霍阳在宁洛当起匪贼当家,可说是与朝廷分庭抗争,如今拿下匪贼当家的身分,竟然自荐入军,真是让人看不明白到底有何用意。
在大明只有日子难过的人家才会送孩子去入军去赚那用生命换取的优渥领钱,而自荐入军的除非英勇杀敌得朝廷青睐才可能撑职,否则入军几个十年依旧庸庸碌碌的多了去了,又或者,还未等到杀取敌人首领就战死沙场也是不胜枚举。
傅苛并不知霍阳曾当过匪贼头头的事,朗笑了一声,代替霍阳回答道:「说是买了宅子没钱养家糊口,所以才想要自荐入军,你们说好笑不好笑。」
听到养家糊口四字,秦毓瑭眼睛都亮了,点头道说:「养家糊口确实实难,媳妇儿要选个能干的。」说着他把手中的花椰菜塞到十七的怀中,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的望着十七。
十七差点要以为怀中捧着的不是花椰菜,而是秦毓瑭丢出的绣球花呢。
霍阳斜睨了一眼颇为雀跃的秦毓瑭似笑非笑,「前些天救了一只狼狗,如今与这只狼狗相依为命。」语毕,也不再看他,对着十七笑道:「未来,还请十七大人多多指教,那我就不打扰了。」
霍阳举止潇洒抱拳告别,转身穿过半墙离去,而傅苛看霍阳头也不回的走了,赶紧追过去,呼喊道:「霍阳,我娘还让你留着吃饭呢!」
「傅苛这个木鱼脑袋!到底脽才和他是十几年的哥儿们!」秦毓瑭简直气笑了,一脸凝重地叮嘱十七,「十七,可别靠那个霍阳太近了,这才到京城几天的时间就能和傅苛好上,此人城府极深。」
甚至说,为了接近他们,无所不用其极。秦毓瑭有些郁郁寡欢。
「嗯!主子说啥就是啥!」十七乖巧的点点头。
「咱们刚说到哪了?」他皱眉回想,清风吹起他几缕如柳絮般的鬓角,拂扫到十七的手背上,细细痒痒的。
落阳打在他轮廓分明脸庞上,映十七伸手佯装要戳他睫毛映在地上的阴影,嘴角扬着浅浅涟漪,「方才说我愿不愿意嫁主子。」
秦毓瑭一怔,方才问十七愿不愿意嫁自己,那时心里杂乱无边,慌的将所有压在心底的话一股脑全吐了出来,这时不知怎麽的竟觉得有些狼狈,他清了清嗓,厚着脸皮说:「爷可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反正……」
他强硬的话未完,就听十七悠悠一句,「自然愿意的。」她抬起眸,淡淡琥珀色的瞳珠全是印着满满秦毓瑭呆滞的模样。
像是一只鸿毛轻轻扫过他的心田,他想握住就又一溜烟飘过,他大气也不敢喘,一颗心满的就要溢出来,澎派的像一只脱缰的野马在无边无际的草原奔腾,就怕这只是自己的黄梁一梦,梦外的自己还在那暗无天日的地牢里,等待着十七将军纵马而来救赎自己。
「你再说一次。」他哑着声音,渴求着。
「自然是愿意的。」十七加强了语气。
「你再说一次。」
「……好话不说第三遍了。」
「那小啾儿就是见证人,你可不许抵赖。」
虽与十七互坦心意,不过秦毓瑭内心仍旧压着一颗大石头,秦国公跟人吃酒回来就见儿子站在自己的书房,酒意瞬间去了大半,脚步微顿,警惕的瞪着秦毓瑭。
这臭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上回拖着自己骗十七亲事秦国公还历历在目。
父子俩进了书房,秦国公吃了酒,脸上还带着微醺酡红,一屁股坐上软椅,粗着嗓道:「有屁快放,这次又想让老子干什麽老不羞的事老子可不做!」
秦国公开起玩笑,却见秦毓瑭脸上全然没有笑意,反而带着几分狰狞挣扎,他内心一个咯噔,果不其然听到秦毓瑭吐了口浊气,缓缓问:「依爹看,骆王有几分可能能即位?」
秦国公向来中立是无人不知的,更因如此才能让皇上倚重到现在,而今儿子却问起皇位的问题。
「为何这麽问?」许是吃了酒让秦国公看起来有些慵懒,他也不恼,反问着。
秦毓瑭不答,只脸上的飞剑双眉紧皱在一起显露出自己的不安,脑中不断回想着片片前世,自己年少的恣意妄为,猖狂且贪婪,最後赔上了自己,也让身边爱护自己的人枉死。
他想走不同的道路,这一次,他一定要走跟前世不同的道路。
「小瑭。」秦国公抿了口茶,清润去唇舌间的浓烈酒意,一转眼抬眸,原本还混浊的瞳珠迷雾散去,精光摺摺,好似从未酒醉过,「人道最是无情帝王家,皇权可能明争暗斗世代交替,也可能矮桥下黄袍加身,不过咱们秦国公府始终屹立不摇。」
秦国公从小就未管过秦毓瑭与谁交好,一方面是宠溺,一方面更是觉得他秦国公的独子就该活的傲气肆意,如今秦毓瑭阴晦问起自己骆王上位有几分可能,让秦国公误以为秦毓瑭有意站队到骆王那边,暗示姓的敲打一翻,希望能打消秦毓瑭遮刚萌芽的念头。
在秦国公的记忆中,骆王萧明澜不只身体多病,性格更是懦弱,皇上提拔了骆王也无非是不想在镇王贬黜凉州後让太子弘一人独大,毕竟皇上正值壮年也无病痛。
皇上可见不得自己儿子更得臣民心。
镇王与太子弘的浓浓敌意皇上自然看到了,甚至是乐见的。
秦毓瑭听懂了秦国公的暗示,抬起头微张着嘴欲言又止,想解释自己早已跟骆王没有交情,想解释自己怕骆王上位会第一个拿秦国公府开刀,想解释……
等等,这一切好像都得建立在他还是前世那个充满野心的秦毓瑭,这一次他不听骆王谗言,只要秦国公府屹立不摇,他带着十七那个傻瓜种种蔬菜,帮着路子忧娶媳妇、把霍阳给踢一边,那些让他寝食难安的担忧便一切都灰飞烟灭了。
想通了之後他豁然开朗,舒展了两道弯弯眉毛,彷佛雨过天晴。
「十七!十七!明儿爷带你上街逗蛐蛐!」也不跟秦国公告退,秦毓瑭兀自欢喜的如一阵风跑出秦国公书房,一边中气十足大喊着。
「儿子养大了就跟媳妇儿跑了!」秦国公抚额,觉得自己百年之後无颜见发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