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6.谋略
少年缓步走了过来，眼睛紧紧盯着一护，「那麽，你的名字？」
「黑崎一护。」
一护老老实实回答，「其实我是异世界的一个亡灵，刚死，就被这位，灾厄之主召唤了过来。」
「那麽，我刚刚听说了五次机会……这是第几次了？」
「第五次。」
「之前的场合，你和我……」
「你救了我很多次呢！」
一护想起来之前那些交错，即使只有自己拥有记忆，但白哉对自己的善意和保护，依然是他不可替代的珍宝，「白哉，谢谢你。虽然你不会记得。」
「第五次……最後一次了？」
「是的。」
一护黯然道，「每次的机会是三天，都是回到月圆之夜前三天，一次次重复，附身在不同人身上，小红帽，小女巫，圣骑士，法师……这次是药剂师，白哉，如果我回去了……」
「回到你的世界吗？那里还有亲人在？」
「嗯，我老爸，妹妹们……他们失去了我，一定很伤心，我想要回去的，但是……就算我有别的想法，也没办法留在这个世界吧……」
「所以，这位恶魔先生给你的报酬是复活？」
白哉疑惑地重复了一遍，「在原来的世界？」
「对啊，契约是这样的没错。」
「那麽你原来是怎麽死的？」
少年突兀地问道，一护愣了一下，「呃，是车祸。」
「车祸？马车那样的，撞到了？」
「车是我们世界的一种交通工具，铁做的，不用马拉，比马车要快得多，所以如果被撞到了也非常危险，我当时就死了。」
一护比划着解释了一通车子的模样，速度，以及制造的材质，「车轮从我身上轧了过去。」
他一向是个体贴的人，在人多的场合，并不会专注跟一个人讲话而冷落其他人，因此他偷眼觑了下恶魔，但恶魔竟然很有耐心，一直面带微笑般倾听他和白哉的对话，丝毫没有受了冷落不高兴的样子。
一护私心里还是想多跟白哉说说话，哪怕没有了以後也好，於是就假装没注意到恶魔君的等待了。
但是白哉的下一句话却石破天惊，轰得一护心神俱乱。
「所以你如果在车祸当时被复活了，不会再度被轧死吗？」
「啊？这……」
想了一下只怕真的是这样，一护脑子里顿时一片嗡嗡叫，任谁长久以来坚持努力的希望变成了骗局，都是是这般难以接受吧？
「恶魔……在骗我？」
「不是骗你，他的确会守约复活你了，但你也的确会再死一次。」
白哉冷静地道，「而他，是被狼咬死的，就算活过来，再被咬得半死不活，扔进黑森林里一晚上，也活不了。」
一护扭头，默默地看着依然面带笑容，被拆穿也毫不心虚的恶魔。
果然，自己还是太轻信了，听到能复活就不够冷静，契约的漏洞也压根想不到。
「我方才就在听他说话，他自称是灾厄之主，诉说自己有多麽倒霉，是为了骗取你的同情心，让你下意识地轻视他的能力，卸去防备。」
确实如此。
一护对於白哉的洞悉力和分析能力五体投地，「白哉你真的太聪明了，可是契约就是这样的，那该怎麽办呢？」
少年对他微微一笑，「你也很聪明，不过你对黑暗生物的下限认识不够，那个世界你多大了？」
「十五岁。」
「涉世未深。」
一护囧，「你不也一样大吗？别老气横秋地说人家涉世未深。」
「大概你们那个世界没有魔法，过於和平的缘故吧。」
白哉摇摇头，「你知道我看见浦原先生突然露出天真热切的眼神时有多麽惊讶吗？在这个世界，只有在爱意和富足无忧的生活中长大的孩子才会有这样的眼神，所以那时候我就知道了，你不是浦原。」
一护继续窘，「我……我知道我破绽很多……」
少年继续道，「而且，这个被他的能力所停滞的时间，也很奇怪。」
「怎麽奇怪？还有，是停滞吗？不是回溯？」
「是停滞而不是回溯，我可以肯定——已经死去的人，可以活过来，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可以不存在，现在我们所处的，应该是时间的夹缝，臆造出来的三天。不被这个停滞所重来的，只有你，跟他还有那个亡灵。但是等到交易生效，时间重新开始流动，你跟亡灵都不在这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拥有所有的记忆。」白哉顿了顿，「所以，已经复活的你跟亡灵，还会拥有这些记忆吗？我想不会。」
「如果他把你们复活到你们死去的那个时间点，那个时候，你们都还没有遇到这个恶魔，假如你们没有死去，就不会遇到他，也当然不会存在交易，那麽——他自然也不用遵守交易了。」
一护懵，白哉在这麽短的时间内能想到这麽多……他是学霸，不学神啊！
「我猜测，等把你们送去那个时刻死去之後，他获取了自己所想要知道的东西，就可以去与圣子他们合作，使用这类怪异的交易，获得在人间使用法力的能力。」
他转向了灾厄之主，「瘟疫之主使用交易的漏洞，诅咒了一整个城市，你既然是他的朋友，我想杀伤力也应该不相上下？」
灾厄之主微微一笑，气定神闲地回道，「这些充其量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况且，交易已经落笔，谁也不可能更改。」
少年却是斩钉截铁，「交易当然可以更改，否则瘟疫之主是如何短暂脱离出交易的限制，突然可以使用法术的？我猜测，他应该是引诱了教会的人，与他们签订了新的交易，获得了改写前一张交易的能力。」
灾厄之主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所以白哉说的是对的。
所以药剂师还是看走眼了，首都的大贵族地继承人，跟大法师最优秀的女儿生下的儿子，虽然在穷乡僻壤长大，也不是普通之辈。
流浪汉亡灵拼命鼓掌。
一护也只剩下用星星眼看着白哉，喊666的本能了。
呜……这样子冷静分析，犀利直指重点的白哉，真是帅死了，怎麽办啊，想扑倒在他的西装裤，不对，没有西装裤，管他呢，总之就是崇拜啊啊啊！
一护觉得白哉整个人完全不用靠美貌就在闪闪发光了。
天神下凡！智慧过人！自带光环和bgm！
「所以现在，我与你做交易，我们会帮助你释放瘟疫之主，但我们需要改写前一张交易。」
「小子，你要跟我签订契约当然可以。」恶魔终於冷笑起来，「但是，你想要完成这个交易，就只能在这个回合结束之前，完成你提出的条件才能来得及——你做得到吗？做不到的话，你的灵魂可是要作为代价，属於我了。」
一护一惊，是啊，只有两天了，释放瘟疫之主这个任务，可不比调查亡灵死因，那是要真刀真枪跟教会干上的？
少年却并没有一星半点的心虚和不安，「订约吧！」
一护跟着白哉出了森林，依然心下惴惴，毕竟白哉本不需要跟恶魔交易，他这是为了帮自己才搅和到这麽危险的事情里面，「我们真的能释放瘟疫之主吗？可是只有两天了啊？」
回到了药剂师的药剂店，白哉率先坐下，明明只是个衣着简朴年纪也生嫩的少年，此刻，一护在他面前却没有了长辈光辉，反而被他主导了，「你扮演过的角色，都挨个跟我再说一遍。」
「好吧。第一回合我选了小红帽，你知道，我对这个世界完全不了解，即使有了小红帽的记忆……」
一护开始从头讲起，不过他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毕竟这会儿是张大叔脸，怎麽做都很违和，於是在他口里大致情节没有变，只抹掉了自己之前仗着身份占他便宜的事情。
「一共有八个法阵，但八个法阵并不需要同时毁掉，我们只需要对付自己村庄里的这一个就可以了。」牧师之子详细了解了情况之後，便有了更周全的分析，「月圆之夜是狼人之力最强的时候，所以圣子他们才选择这个时候进攻教堂，但问题是，这个时间点并不是最合适的战斗时间。」
一护不解，「为什麽？」
「你还该记得，亡灵死去的那个夜晚，是上个月的月圆之夜，当时教堂甚至还有余力填补，重新画镇压法阵。」
「对呀，可是为什麽呢？月圆之夜就是黑暗之力最强的时候啊！」
「因为教堂毕竟是个『神圣之地』，而且这个法阵是特殊的，专门用来镇压瘟疫之主的法阵，能够从祭品的黑暗之力里获得力量反制黑暗，因此月圆之夜这种黑暗生物最为活跃的时间点，反而是法阵神圣之力最为强大的时间。所以，最佳时机其实是明天晚上，月圆之夜的前一夜。」
「但是教会很快就能重新再送一个祭品来，而且到时候圣子跟圣女还活着就都会被发现了。」
「是的，所以我才需要在明天破坏掉法阵。因为月圆之夜，瘟疫之主的能力也会增强，一旦这边毁掉一个法阵，他必然会觉察，然後他会在月圆之夜破阵。到时候，我们会去助他一臂之力。」
「怎麽去？」
少年侃侃而谈，「我们这边，有女巫配置的，能够让亡灵附上活人身体的神奇药剂。所以我们可以让亡灵法师，也就是圣子附上牧师的屍体。既然教堂被攻破，法阵被毁，狼人屍体被扒走，那麽牧镇守重要法阵的牧师自然需要回去复命。」他微微笑了起来，甚至带着点调皮之感，「教堂里就有紧急时刻才能使用的传送阵，是的，这样亡灵法师就可以直接去见他的老朋友了。」
「咳，他跟瘟疫之主，也不算老朋友吧哈哈哈哈……」一护乾笑，却也觉得白哉描述的场景到时候发生，一定非常精彩。
毕竟教会高层虽然腐朽，但是恶魔也不是什麽好东西，对於前圣子现亡灵法师来说，他应该很乐意将教会的丑陋公之於众。
「阿芒德可以随同『牧师』一起过去，毕竟他也是教会的法师。」
「他会肯吗？这可相当於背叛教会了。」
「他会的，一旦这件事情捂不住，整个家族都会面临灭顶之灾，作为他的兄弟，我会说服他，告诉他参战的话，就是为了在最为关键的时刻，让大家看到大法师家族仍然有善良的人。」
「至於圣女，她自然愿意贡献一点净化之血。有了你调配的神圣药剂，对付逃脱的瘟疫之主也就多了一分把握。」
「圣骑士应该也是可以站在我们这边的，毕竟他的兄嫂就是死在针对狼人之王的阴谋之中，他对教会的忠诚本来就并不纯粹。」一护转动脑子，不想在这麽聪明冷静的白哉面前显得太呆，努力加入分析。
「你说得没错。」
这样，能够利用的战斗力基本就齐全了。
但一护还是很担心。
「但是，我们能打得过瘟疫之主吗？」
「这个你不用担心，瘟疫之主上次之所以闹出那麽大的动静，是因为他诱惑了教会的人，达成了契约。没有契约，恶魔的能力在人间就等於无，所恃不过是恶魔本身强横的身体素质和抗魔能力罢了。所以，最大的问题就是，逃脱了的瘟疫之主必然会与人签订交易回来报复教会，届时遭殃的仍旧是平民。」
「那麽我们……要逼迫瘟疫之主跟我们订立新的契约？」
「是这个思路。」
白哉赞同地颔首，「信息不对等的情况下，瘟疫之主并不会知道，他此刻处在另外一个契约的范围之内，这个契约的时间是可以被重置的。他以为，在脱身之後可以轻易地，找到另一个凡人签订一个交易抹消之前的那个交易——然而月圆之夜结束的那一刻，你，亡灵与灾厄之主的契约到期，停滞的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白哉看着一护还是不太明白的样子，解释道，「所以我要与灾厄之主改写条件：你与亡灵，都会进行转生，而不是原时原地复活。你们可以选择自己想要转生的时间点和地点，重新来过。」
「这个条件的後门，就是转生的时间可以由你们自己来掌控。」
「正好，你们有两个人。」
「流浪汉亡灵，将在我们刚刚释放了瘟疫之主，即我完成跟灾厄之主的契约的这个时间点，逼迫灾厄之主签订下契约之前，就立即进行转生。」
「这个时间点，第一个契约已经被第二个契约改写，但流浪汉亡灵已经转生，你还没有，第二个契约还未算完成。」
「因此时间仍旧是停滞的，未曾恢复正常的流动。」
「然後我们逼迫瘟疫之主订下契约，内容就是回到地狱，不再来侵扰人间，之後你转生，这样，第二个契约也完成了，停滞的时间结束。」
「你还记得恶魔前几个回合，只有契约的签订方，才拥有记忆这个要点吗？按照契约回到地狱的瘟疫之主在时间重新流动後，就会忘记自己之前签订了什麽东西，他既然忘记了，那麽……就没办法改写了，然而这个合约他仍然签订了，所以没办法不遵从，他再不能违背契约前来人间了。」
一护终於完全明白了。
能够在这麽短的时间内察觉到这个漏洞并且加以利用，连善於玩弄人心的恶魔都得甘拜下风吧？
「白哉你真的是太厉害了。」
他激动得不行，简直要跳起来团团转了，「真的真的，好聪明啊！太棒了！」
「至於其他人…确实，他们都会忘记了之前发生了什麽事情。只有跟灾厄之主契约的我记得。」
少年眼神中藏着几分伤感，「你……也会忘记了，转生之後，一切将重新开始，没有记忆，如一张白纸——你想好了，要转生到哪一个世界吗？」
一护愣住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