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樹苗與毒瘤(BL) — 12 就算要欺騙或隱瞞也不會再放手

正文 樹苗與毒瘤(BL) — 12 就算要欺騙或隱瞞也不會再放手

晃着手上装满了的水壶,高采岫正百无聊赖地思索着午餐要吃什麽。

虽然补习班就在北车附近,但那并不代表他这个新北人就要对附近了若指掌——好吧,虽然他以前也真的很常来,但不一定会吃到饭啊。

漫不经心地走进教室、漫不经心地踏上走道、漫不经心地闪躲过一名迎面过来的人——就在他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时,却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说熟悉可能还有些保守,说日思夜想可能会合适些——他看见了正要离开第一排座位踏上走道的林玉锺。

快步走上前去,高采岫抓住了对方的胳膊,在对方将视线抽离手机时扬起了笑容:「好巧喔,你也在这里啊?」

然後他就看着林玉锺的眼神逐渐由惊讶变为惊喜、再由惊恐读出了逃离的讯息。於是他加了些力,死死扣住对方的手腕:「要不要吃午餐?」

「我⋯⋯正要去。」大约是碍於附近同学的目光,林玉锺不好大动作挣脱,只能别扭地回答。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你要吃什麽?」

「不用,我自己——」

「欸玉锺,跟人家一起吃好不好?」第一排、林玉锺隔壁座位的女生突然站起身喊了句。

高采岫危险地眯起了眼——好啊,林玉锺,才到班第一天就有人搭讪了啊?

「我、我跟他有约了。」指了指高采岫,这回换成林玉锺拉着他逃离了教室。

「刚刚那女生,她谁啊?」高采岫假装玩味似地开口,可这短短几秒已经让他被嫉妒憋到要疯——凭什麽那女生可以叫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他俩很亲密啊!

「⋯⋯不认识,隔壁的。」看出了高采岫眼中暗藏的危险和愤怒,尽管不知道其中由来,林玉锺仍在犹豫了几秒便给出答案。

「那她为什麽叫你『玉锺』?」

「她怎麽叫我又不关你的事。我要去吃饭了,再见。」放开高采岫,林玉锺快步走向电梯间,急促地按了好几次下楼的按钮。

「不是说跟我有约了吗。」得到解答的高采岫跟上前去和对方一同等电梯,愉快地继续开口。

「高采岫,刚才我只是拿你当藉口敷衍那个女生而已,根本没有要跟你吃饭,你不要跟着我。」林玉锺压着发颤的声音,头也不回地走进电梯。

他怕自己会心软。

学测後,林玉锺曾经偷偷向晋福明打听过高采岫的成绩,得到了「还不错,可能有公费」的答覆,并藉此确认了两人的分别於对方来说只是浪花轻拍在沙岸上的泡沫,近乎无声且稍纵即逝。

「又嫌我烦?」高采岫识趣地和对方分别占领不同的电梯角落,但说话的内容却又充满了挑衅。

可林玉锺很清楚自己会考砸的原因确实有八成都是来自眼前这个男人:当然不是因为高采岫自己说的烦人,而是他的世界在两人分别之後的每一天都是风雨交加。他无法自拔地想着对方那温暖地胜过阳光的笑容,却连皎洁的明月也见不到。

他不想因为回答高采岫而再度被乱了心神,却又不想被对方误会——他只是怕自己又再度变得不像自己而已。

「我没有。我⋯⋯你干嘛!」不料高采岫在他闪着眼神时突然接近,将他抱了个满怀,让林玉锺忍不住大叫出声,甚至抬起了手想要奋力推开对方。

「不要躲。」高采岫将脸埋进对方的肩窝,深深吸了一口气,不住颤抖着声线:「玉锺,我好想你。」

「高、采岫⋯⋯」林玉锺惊慌地不知道要将手往哪儿摆,却又因为感觉到了熟悉的温暖而让这半年多来内心深处一直不明原因的躁动瞬间被抚平,像是惊蛰之後春回大地,万物又开始有了生机。

「叫我『采岫』。」高采岫用上有些耍赖的语气说道。

「唉⋯⋯」林玉锺像是终於屈服了一般:「采岫,你在干嘛?」

「不让你再消失了。」高采岫抬头,望进了对方正掀着惊涛骇浪的双眼。於是他趁着林玉锺还有些愣神的空档,更进一步伸手将对方过长的浏海拨了拨,之後顺势擦过泛红的耳廓和脸颊:「你头发太长了,改天我帮你剪吧?」

高采岫轻柔的指尖让林玉锺内心甫消失的躁动变成了搔痒,可是——他不应该再被动摇。

「不用,我随便找个百元店剪就行。」艰难地将还贴着他的人推开,林玉锺冷冷答道。

「好吧,那算了。走吧,去吃饭。」高采岫抓住林玉锺的手腕,将对方拖出电梯,灿笑着指向一间平价小吃:「我以前很喜欢这间的,吃吃看吧,我请你。」

「喔⋯⋯」林玉锺看向有些斑驳的菜单,心想着明明就在补习班楼下,为什麽今早经过时却对这间店一点印象都没有。

看这人潮也不多,难不成是高采岫在胡言乱语?

但是过没几分钟,被对方半推着走到座位的林玉锺就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你要吃什麽,自己选吧?」画了两笔後,高采岫便立刻笑着将菜单转给林玉锺。

高采岫动作很快,但是在林玉锺看过对方的选择後便微微笑了起来。

一碗白饭加番茄炒蛋啊⋯⋯高采岫你还真是一点也没变。

随意选了个卤肉饭,林玉锺放下了笔,一面掏钱包一面问道:「先付还後付?」

不料高采岫立刻拿起笔又在菜单上画了一道,之後便夹着两百块站起身来走向门口。

「高采岫?」

已经走远的人没有回答。

不知道是不是神经过敏,才过几分钟,林玉锺就觉得,高采岫给人的感觉似乎不太一样了。

不是物质上,而是更深层一点的。说不上哪里不一样,他只知道以前的高采岫是不会笑到连眼尾都弯起皱摺,也不会用那彷佛有着星星的眼睛看他,那麽的闪亮,那麽的⋯⋯柔情似水。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到底怎麽了,只知道他并不讨厌、甚至可以说是有点欣喜於这样的改变,因为那让现正小跑着回到眼前的这个人更加帅气许多、也迷人许多。

「五十块吗?我的。」

「不用,就当我请你的。」高采岫按住了他的手,让他忍不住将伸进钱包的手缩了回去。

「为什麽要请我?」

「唉⋯⋯算了,就当我问你问题的赔礼吧。」高采岫无奈地笑了笑。

「赔礼?」他以为他很了解对方,但是现在的他才发觉,时隔半年,他似乎还是漏掉了一些很重要很重要的资讯让他足以了解现下的状况。

「我要问你一个问题,可能会让你不高兴,所以就先当作赔礼了。」

「你怎麽知道我会不高兴?」

「因为⋯⋯这只是反覆的确认而已。」

「啊?」

「为什麽要躲我。」不顾林玉锺显然没跟上节奏的单音,高采岫微微低下头、撇开了视线问道。

「我说过了,因为是我害你们分手的。」没想到对方会这麽问,林玉锺突然有种难得的好心情被破坏殆尽的感觉。

——为什麽要提那个破碎的往事呢?装作什麽都没发生不是很好吗?

「那,和我约法三章。」高采岫忽然伸出了右手小指,修剪得整齐的指甲反射着小店的灯光:「我现在没有女朋友,所以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

林玉锺怔住了。

他认识的高采岫是张扬的、活泼的,虽然偶尔会因为烦恼而低落或哭泣,却绝对不会如此低声下气地说话,呢喃着就像是在独自祈祷一样。

虽然对方的说话内容分明就是在祈求什麽。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价怎麽就这样抬高了,可以让别人选择用「求」的方式来对待他。

「呐?」见他久久未应,高采岫晃了下手,又再一次强调道:「不要再消失了,好吗?」

我没有消失、我明明就有很正常地上学放学——一瞬间林玉锺想要这麽回嘴,但看到对方微微蹙起的眉头,便很难就这样睁眼说着瞎话。

——是啊,说什麽不计前嫌,方才的他还不是一样想要逃离对方吗。

「嗯⋯⋯」犹豫着伸出了右手小指,还没来得及说什麽便被对方纤细却有力的手指勾住。

「说好了啊。」

「⋯⋯你也太幼稚了吧。」没有理会那还被勾着的手,林玉锺淡淡地吐槽。

「谁叫你要躲我。」高采岫扁了下嘴,而後笑着放开了林玉锺的手:「菜来了,赶快吃吧~」

***

虽然还有些抗拒,林玉锺依旧不得不承认,他内心对於重逢的喜悦已经完全盖过了重考的沮丧,证据就是他到现在还挂在嘴角的淡淡微笑。

虽然补习班的冷气开得强到有些冷,虽然因为躲着对方而产生了些局促与歉意,但他还是忍不住因为那个深深的怀抱感到温暖,因为对方幼稚却真诚的拉勾而感到舒坦与甜蜜。

他不希望自己再度被对方的一举一动所影响,但是现在看来,牵扯上便是代表要纠缠下去了吧⋯⋯

——既然这样,就纠缠到底吧。

哐当。

被自己突然浮现在脑海中的想法吓到,林玉锺手中的笔滑出指尖、沿着桌面滚落地板,发出了清亮的撞击声。

因为坐在第一排而感到有些丢脸,他立刻弯下腰,摸索着不知掉在何处的笔。

「玉锺。」突然一阵女声从耳边掠过,他吓得立刻坐直了身体,僵硬地转过身看向一脸无辜地拿着他的笔的女生:「呃,你的笔⋯⋯?」

「喔,谢谢你。」慌张夺过对方帮他捡的笔,他躲过了对方的视线,假装专注地盯着黑板,思绪中却浮现了另一个问题。

——我为什麽要骗采岫呢?

林玉锺其实是认识身边这名女孩的。

因为小学就在隔壁班,虽然说「认识」好像也称不太上,说「知道」好像更恰当一点,可在他的印象中,他们是有说过几句无关痛痒的话的。

这样的关系该怎麽界定呢?

但是无论是「朋友」也好,「认识的人」也好,他为什麽要直接了当地跟高采岫说不认识她呢?

不过,既然说了不认识,那就装到底吧——

「那个,你是谁啊?」林玉锺在废纸上写了几个字之後传给对方。

「你⋯⋯忘记我了?」他看见女孩将纸条放在两人课桌中间,瞪着眼飞快写道:「我之前小学的时候在你隔壁班啊。」

「呃,你应该认错人了。」

「我名字都叫对了!!!!!!!」

他真笨。

「太久以前的事情了,我忘记了,抱歉。」後头这一连串惊叹号看得林玉锺有些愧疚,却只能继续装到底:「我来这里不想交朋友,所以就当不认识,好吗?」

「好吧,反正你也忘记了,就不认识吧。」

他没有想到女孩爽快地答应了,只当对方是个心胸宽大、呃,心宽体胖的人。

舒一口气缓了过来,林玉锺这才觉出不对——他骗高采岫就算了,为什麽连这只有几面之缘的人也要骗?

他想起了高采岫问他时眼中的戾气,而他因为不想要被对方误会成自己和这女孩很亲密而欺骗了对方。

但是是为什麽?怕高采岫找这人麻烦?

不,他相信高采岫的人品,不可能对朋友的朋友这麽失礼的。

那麽,只是因为单纯不想要被误会吗?

想了又想,林玉锺轻轻对自己点点头,显然对这个答案满意许多——他不想要让高采岫以为他跟这女孩很亲密,他想要证明跟他亲密的只有高采岫一人。

那个半年多前的高采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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